陶鑄遭紅衛兵遊街凌辱

一九六七年一月六日（星期五）

　　文化大革命倡導人之一

　　陶鑄遊行示眾

　　被紅衛兵拖出公開凌辱

　　陳伯達指陶走劉鄧路線

　　【路透社東京五日電】據日本報紙記者稱，紅衛兵今日在北京民眾面前凌辱中共宣傳部長陶鑄，據朝日新聞稱，陶被送至一廣場，並在「打倒陶鑄」集會中遊行示眾。另一報紙讀賣新聞稱，此位被貶之宣傳部長（其本人為一位文化革命之倡議者）被批評渠之紅衛兵拖行而經過各主要街道。朝日新聞記者稱，目前之文化大革命首領陳伯達，昨晚在與此項運動之代表會商時，贊同紅衛兵之行動，陳顯然指摘陶氏奉行國家元首劉少奇及共黨總書記鄧小平之資產階級反毛路線。據稱，渠告知紅衛兵稱：「汝等暴露渠之面目，誠屬佳事，吾人將支持汝等。」毛妻江青據稱亦參加此次會議。陶為副總理，原與陳同為促進文化革命之有力人物，惟紅衛兵於十二月廿九日貼出大字報：譴責陶氏，該等大字報稱，革命派應徹底暴露陶之資產階級反動路線。

　　【美聯社東京五日電】日本記者今日從北京之報道稱，在北京貼出之紅衛兵大字報號外稱，毛澤東之妻子江青，與整肅委員會，「譴責」陶鑄為一個「資產階級反革命分子」，陶係中共黨中央委員會之宣傳新首腦，已被指摘反毛澤東思想，對陶之抨擊頗感意外。鑑於彼已被視為係高級得勢集團人物之一，且僅於四個月前，任命為宣傳部長之職位。《朝日新聞》及《讀賣新聞》駐北京之記者稱，陶且於星期四日上午，被紅衛兵在北京街頭就地審訊。該報道又稱，由陳伯達所領導之委員會，及江青與顧問康生，昨日在北京與廣州紅衛兵代表之會議，譴責陶鑄，江青對彼等稱，陶鑄出席中委會會議，但永不追隨代表毛澤東之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路線，事實上彼仍忠於代表劉少奇及鄧小平之路線，且與劉鄧分子有聯繫。

　　北京市上突出現大字報

　　責毛澤東狂妄

　　毛九年前讓出政府主席

　　據紅衛兵透露出於被迫

　　【合眾社倫敦六日電】據悉，反毛之大字報星期日在北京出現，由是指出中共最高領導權之鬥爭經已晉級，到達此間之外交界消息謂，指摘毛澤東為危險「狂妄者」之傳單在北京出現，此係毛握權幾及十八年來被抨擊之首次。其抨擊之來源尚未判明，並未獲得其詳細內容。

　　【泛亞社東京五日電】日本《每日新聞》駐北平記者報道謂，紅衛兵昨貼出大字報，透露中共領袖毛澤東係於一九五八年被迫將國家主席職位，讓予劉少奇者。毛去年在中共中央會議上曾坦白說明渠對此決定極為不滿，但勢不得已，只可如此，大字報指出一九五八年中共中央開會時，反對大躍進之劉少奇獲得大多數之支持，結果毛失去國家主席職位。

陶鑄，1908年1月出生，又名陶際華，號劍寒，湖南祁陽人。其祖父陶益齋早逝，由祖母主持家計。父陶鐵錚，畢業於衡陽南路優級師範，曾參加武昌起義，與人合夥開辦小煤礦。1918年，陶鑄父親與三叔被軍閥殺害，陶鑄因家變輟學，做數年學徒。1926年，陶鑄進入廣州黃埔軍校第五期，同年加入中國共產黨。

　　第一次國共合作破裂後，陶鑄參加南昌起義，並參加國民革命軍警衛團，參加廣州起義。1929年，任中共福建省委秘書長、書記，省委組織部部長等。1930年5月，陶鑄率12人突擊廈門監獄，以零傷亡代價接走獄中40餘名共產黨員，國民黨守軍死傷20餘人，此為震驚全國的「廈門大劫獄」。1932年，與曾志結婚，育有一女陶斯亮。

　　國共內戰期間，陶鑄擔任東北野戰軍政治部副主任，並代表解放軍與傅作義部進行北平談判。新中國成立後歷任廣東省委第一書記、省長，兼任暨南大學校長。後升任國務院副總理、中央宣傳部長及中央政治局常委。

　　文革初期，陶鑄負責主持制定「農村五條」和「工廠六條」，1967年1月，紅衛兵宣布陶鑄是「中國最大的保皇派」，陶受批鬥囚禁。1967年9月姚文元在《人民日報》上發表《評陶鑄的兩本書》，指陶鑄為「赫魯曉夫式野心家」。陶鑄被囚期間曾贈詩愛妻《獄中贈曾志》：重上戰場我亦難，感君情厚逼雲端。無情白髮催寒暑，蒙垢餘生抑苦酸。病馬也知嘶櫪晚，枯葵更覺怯霜殘。如煙往事俱忘卻，心底無私天地寬。

　　1969年11月，陶鑄癌症惡化，在安徽合肥逝世。1978年12月，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為陶鑄平反。12月24日，中共中央在北京舉行隆重的追悼大會，中共中央副主席陳雲致悼詞。

一九六七年一月七日（星期六）

　　周恩來受痛責

　　與李先念合作

　　劉鄧陶三人每日受攻擊

　　【法新社柏林六日電】今日東德通訊社稱，中共總理周恩來首次被街上之大字報所劇烈抨擊，該大字報稱，「生焚周恩來」，彼等指摘周氏暗中與副總理李先念合作。

　　【路透社北京六日電】紅衛兵今日在北京貼出大字報，謂中共總理周恩來、毛澤東太太江青，及高級黨領袖康生及陳伯達，前日接見紅衛兵，此等紅衛兵曾與中南政治局主任陶鑄之接任人王仁仲展開鬥爭，紅衛兵指摘王氏組織廣東人民反對從北京而來之「外省紅衛兵」。陳伯達並對紅衛兵稱，陶鑄自廣東抵達北京以來，未嘗追隨毛澤東革命路線，事實上陶氏係劉少奇及鄧小平資產階級路線之同路人，陶氏並且常常在幕後活動，把持中南政治局，及採取完全錯誤之觀點。

　　【路透社北京六日電】在文化革命運動中以主要目標之姿態出現之數位中共高級領袖，其下落及目前之活動，已在神秘氣氛包圍下，若干觀察家認為，現時每日遭受激烈指摘之三位領袖，即國家元首劉少奇、共黨總書記鄧小平及副總理兼黨宣傳部長陶鑄，可能仍在稱為「南海」之廣大圍地之內。該圍地位於前皇城，在天安門廣場附近，其四個大閘門由武裝士兵守衛，其內包括有共黨中央委員會及國務院之辦公室，以及若干高級領袖，包括國家元首與總理之住宅，紅衛兵報紙與大字報及宣傳車，每天不斷要求彼等去職及嘲笑彼等，惟官方報紙、通訊社、電台及電視，並未對劉鄧陶三人發出任何批評，此間若干觀察家甚且懷疑紅衛兵「拘捕」彭真等人之消息。彼等指出，假定彭真及其他黜職領袖遭受軟禁或最少遭受監視，則紅衛兵極可能衝入其寓所抓住彼等，而將彼等帶往紅衛兵「鬥爭集會」加以指摘，彭真等人於遭受指摘之後，即被送回彼等被抓之處所。

　　日報更正陶鑄示眾消息

　　遭受猛烈抨擊則為事實

　　【泛亞社東京六日電】日《讀賣新聞》駐北平記者今日更正其有關中共新貴文化部長陶鑄昨被紅衛兵拖在街上示眾之報道。渠謂，此報道有錯誤，但未說明必須更正之原因，但陶鑄之遭受猛烈抨擊則為事實。據《每日新聞》駐北平記者之報道，陶鑄之被黜，係文化革命小組組長陳伯達親自透露，而由北京大學及其他大學之紅衛兵遍貼大字報公布者，若干觀察家認為陶鑄可能由於執行文化革命不力而成為代罪羔羊。北平街頭大字報昨日指摘陶鑄乃走劉少奇鄧小平路線之資產階級反動分子，自從升任為黨領導之一分子後，並未遵從毛澤東路線，劉鄧路線之擴大實與陶鑄有關，若干日本記者報道謂，陶鑄昨曾遭紅衛兵私審，此間一般人士過去曾臆測陶鑄有可能繼鄧小平而出任中共總書記，但蘇聯及東歐人士早即預料陶鑄將被踢出中共黨領導階層。

「文革」期間，紅衛兵是中國的特殊人群、狂熱組織，每個學校裏都有幾支不同名稱的紅衛兵組織，如「全無敵」、「叢中笑」戰鬥隊等，名稱多來自毛澤東詩詞或當地當時重大事件的日期。許多學校的紅衛兵組織因觀點一致而聯合，又稱兵團。其宗旨包括打倒「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資產階級反動權威」和「資產階級保皇派」，「革命無罪，造反有理」等，手段有大字報、大批鬥、「破四舊」、「抄家」等。

　　紅衛兵名稱最早來自北京清華附中一個學生的筆名「紅衛士」，意為「毛澤東的紅色衛兵」，1966年5月清華附中所貼的大字報上開始使用。當年6月1日，《人民日報》發表文革宣言後，其他中學生所貼的大字報就紛紛用上「紅衛兵」署名。

　　紅衛兵的典型裝束是頭戴綠軍帽、身着綠軍裝、腰間束武裝帶、左臂佩紅袖標，手握紅寶書。

　　本報當年在一篇社論中指出，中共宣傳部長陶鑄，突被紅衛兵當眾凌辱，陶原為文化大革命倡導人之一，亦為文化大革命後北京新貴之一，其排名僅次於毛澤東與林彪、賀龍、周恩來數人，但也被整肅了。1967年12月，陶鑄曾在北京發表演說，指摘劉少奇及鄧小平。然而，不出三個星期，陶鑄竟先於劉鄧兩人倒下來了。這到底是甚麼緣故呢？實在有點使人覺得眼花繚亂。由陶鑄事件，使人想起身任副總理兼外長的陳毅來。若干時候以來，陳毅亦已受到攻擊，更指明陳毅「遵循劉少奇和鄧小平的反動路線」。因此看來，陳毅豈不是也大有問題嗎？

　　說的不錯，紅衛兵在文革中是衝擊政權架構的重要力量，在全國範圍內，各級機關、軍隊、學校、工廠等都受其衝擊，中央大員也不能幸免。

賀龍，1896年出生，湖南桑植人。出身貧寒。1914年加入中華革命黨，1916年身懷兩把菜刀，率貧苦農民襲擊鹽局，奪取槍枝建立武裝，任桑植縣討袁護國軍總指揮。後任湘西救國軍團長、川軍混成旅旅長、師長等職。1926年參加北伐，任國民革命軍第九軍師長、第二十軍軍長。是北伐軍中的著名左派。1927年參加領導南昌起義。任起義軍總指揮。同年9月參加中國共產黨。1928年與周逸群、段德昌等人回湘鄂西創建革命根據地。先後任中國工農紅軍軍長，紅二軍團總指揮，紅二、六軍團總指揮，紅二方面軍總指揮。1935年率部長征。抗日戰爭中，任八路軍120師師長，創建晉西北抗日根據地，後任晉西北軍政委員會書記、晉西北軍區司令員、陝甘寧晉綏聯防司令員。解放戰爭時期，歷任晉綏軍區、西北軍區司令員、中共西北局第二書記，參與指揮大同等戰役，後率軍挺進西南。建國後，歷任西南軍區司令員、西南軍政委員會副主席、中共西南局第三書記、中央人民政府委員、中央軍委副主席、國務院副總理兼體育運動委員會主任。1955年被授予元帥軍銜，是中共第七、八屆中央委員，中共八屆中央政治局委員。文革中遭受殘酷迫害，1969年含冤逝世，文革後才獲得平反。


1966年，是中國極不平凡的一年。這一年，急風暴雨的「文化大革命」爆發了。作為國家體委主任的賀龍元帥也迎來了新的考驗和戰鬥。

9月14日下午，賀龍從外面回到家裏。夫人薛明按往常習慣拿了幾份文件走過去。賀龍坐在沙發上，沒有馬上看文件，卻是點上煙慢慢地吸着，臉上也不見往日的笑容。「告我的黑狀」他突然說，嘴角出現一絲冷笑，「可就是沒有告準」。

原來，早在8月間，林彪一伙就故意製造了所謂的「八．二五」反革命事件，借口要追後台而把矛頭指向賀龍。他們欺上瞞下，把一些長期與賀龍一起工作過的同志抓起來，誣陷為「反黨分子」，並揚言說：「這不是幾個人的問題，是反黨篡軍的一個組成部分」。他們對這些老同志加以殘酷迫害，大搞逼供信，要他們揭發賀龍。與此同時，林彪在空軍中的親信吳法憲，採取惡人先告狀的卑鄙手法，向毛主席寫信誣告賀龍，胡說在空軍有一條以賀龍為代表的反黨黑線，誣衊賀龍是「黑線人物」，「要篡黨奪權」。李作鵬也遵照林彪的旨意寫了誣告信。

製造事件 矛頭指向賀龍

9月14日，毛澤東主席在中南海游泳池邊接見了賀龍，他把吳法憲的誣告信拿給賀龍看。主席見賀龍沒帶眼鏡，關心地說：不要急，慢慢地看。賀龍看完後，面含怒色，一言不發。主席笑着說：「我對你是了解的。我對你還是過去的三條：忠於黨、忠於人民，對敵鬥爭狠，能聯繫群眾。」賀龍也很坦然，問主席：「是不是找他們談談？」毛主席說：「有甚麼好談的？」並風趣地說：「我當你的保皇派。」

9月19日，毛澤東主席告訴賀龍說：「問題解決了，沒事了。」12月28日，政治局開會，毛主席特意親切地和賀龍打招呼，叫他到前面坐。

儘管如此，林彪、江青還是不放過他。林彪對賀龍說：「你的問題可大可小，今後要注意一個問題，支持誰反對誰。弦外之音是讓賀龍跟他走。12月30日，江青也跑到清華大學，找到賀龍的兒子賀鵬飛，惡狠狠地說：「你爸爸犯了嚴重錯誤，我們這裏有材料，你告訴他，我可要觸動他啦！」又說：「你媽媽也不是好人！」要他跟父母劃清界限。隨後的一次群眾大會上，江青公開宣布：「賀龍有問題，你們要造他的反！」在林彪、江青一伙的唆使下，與賀龍一起工作過的戰友被揪鬥了。街上的宣傳車喊出了「打倒賀龍」的口號。賀龍的家被抄了，大量的機密文件被搶去。圍攻的人群經常擠滿院子，他的家再也沒法平靜了。

中南海牆外高喊「打倒」口號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襲擊，賀龍極為憤怒：「這是搞的甚麼名堂喲！我得去見見他們。」他身邊的工作人員為他的安全擔心，勸他不要去。他回答說：「難道我不了解群眾，難道群眾不了解我？！」薛明只好建議請示總理後再說。賀龍同意了，說：「那好，聽總理的！」

來到周總理家，向總理請示，總理關心地說：「你身體不好，不能見。有甚麼事我頂着。」總理留賀龍和薛明在他家住下。當時總理的工作十分繁忙。但是，他利用一切機會關照賀龍。有時利用吃飯的時間，與賀龍說說話。對賀龍的孩子，總理也關心地問長問短。賀龍深受感動，說：「總理，你真是教育了我們兩代人！」

然而，在林彪、江青等人的指使挑動下，中南海也鬧了起來，許多中央負責同志都受到了衝擊。造反派的廣播宣傳車在中南海牆外一遍又一遍地高喊「打倒賀龍。」很顯然，賀龍不宜再住在中南海裏。1967年1月18日，總理親切地對賀龍說：「毛主席都和你談過了嘛！毛主席還是要保你的嘛！我本想讓你住在中南海，但現在中南海也有兩派，連朱老總家的箱子也被撬了。為了你的安全，另外給你找個安靜的地方去休息一下。你先去吧，到秋天我去接你回來。」

周總理又說：「我估計你一下子不會適應這個環境，你可以利用這段時間，讀讀馬列和毛主席著作，練一練毛筆字。」最後，周總理勉勵賀龍說：要活到老，學到老，改造到老。賀龍聽從了周恩來的安排。但是，他萬萬沒想到，這竟是兩位共同戰鬥了40年的戰友最後一次晤談和永訣。

面對嚴酷現實 決定上書黨中央

1月19日凌晨，周恩來總理親自派人把賀龍和薛明送到京郊的西山，並要求他們嚴格保密。賀龍夫婦住在山腰間一所平房院落裏，除了擔任警衛的戰士外，就再沒有別人了。山溝荒僻，又是與世隔絕，這對在激烈的戰鬥和緊張的工作中滾了大半輩子的賀龍來說，實在難以適應，一連幾天，他不是在屋裏踱步，就是倚窗沉思，食量減少了，睡眠也差了，有時還突然說：「要回去，能幫助主席、總理做一點事多好啊！」但是，他想起總理臨行前的囑咐，只好安心住了下來。

然而，林彪、江青一伙的奪權運動卻日益在全國各地展開。賀龍的罪名也因此而不斷升級，他從報紙上了解了這些，非常氣憤，他對薛明說，「他們奪誰的權？這些老幹部跟着毛主席南征北戰，是有功的嘛，是為無產階級掌權嘛，都叫他們給奪走了！」一天，他看到報紙上四川奪權的消息，點了幾位老同志的名，更激起了他的憤怒：「說他們是『獨立王國』是有所指的。要搞我，就公開地搞嘛，為甚麼要找替死鬼！老子不怕！」他拉過來夫人，指着報紙憤憤不平地說：「看見了沒有，揪出來的都是好同志呀！清理來，清理去，把好人給清出黨外了！」

嚴酷的現實，使他決定向黨中央上書，他忘不了1931年至1933年間洪湖地區的肅反運動。當時，王明「左」傾機會主義路線的代理人夏曦掌握了黨的湘鄂西分局的領導權，推行了一整套「左」傾錯誤政策，在黨和紅軍內部，大搞肅反擴大化，對革命同志進行「殘酷鬥爭，無情打擊」，把一個個對他們有異議的領導幹部，從軍長、師長、團長直到營長、連幹部都當作「改組派」，有的關了起來，有的被殺掉了。洪湖的縣區幹部幾乎被殺完了，有的連隊前後被殺了十多個連長。紅六軍創始人之一，令敵人聞風喪膽的軍長段德昌，從大革命時期就跟隨賀龍的師長王炳南，就是在那時遭到迫害的。一些跟隨賀龍幹革命的同志如王尚榮、黃新廷、楊秀山、楊林等，那時都已被綑起來準備殺掉，只是由於賀龍的堅決反對，才幸存下來。

想起慘痛的歷史，再難抑制住心情的激動：「多少好同志呀，都是忠心耿耿的，能打仗，有本事的……都被誣衊為改組派而被殺害了，一攤攤的血，真是血的教訓喲！」看到那次肅反中的幸存者，現在又被揪鬥、被迫害時，他語氣沉重：「把革命的同志當作敵人來對待，要不得呀！要講清楚，一定要把歷史的教訓講清楚！現在我真擔心有人再搞那一套！」

西山住處被逐漸控制

經過近一個月的回憶，3月7日，賀龍寫完了一份關於洪湖地區肅反擴大化問題的報告。他回顧了當時的歷史情況，批判了王明路線的罪惡，總結了闡明了當年肅反擴大化的慘痛歷史經驗教訓，並將報告帶給周總理並轉呈毛主席。他是在用歷史上血的教訓來提醒人們警惕和避免血腥的歷史悲劇重演啊！然而，歷史的悲劇正以新的形式在重演，並愈演愈烈。在一個會上，林彪說賀龍是「大軍閥」、「大土匪」，是「三反分子」，葉群在總參的會上叫嚷「賀龍要搞反革命政變」。江青也逼着周總理表態「把賀龍揪出來」，在遭到周總理的嚴辭拒絕後，她仍不肯罷休，繼續展開誣陷賀龍的種種活動。

1967年夏，林彪一伙背着毛主席，繞過周總理，逐漸控制了被秘密安排在西山的賀龍的住處，加緊了對他的迫害。他們先是借口有人要揪賀龍，怕被人發現，把窗簾拉上了，不許拉開。接着又把床上的被褥、枕頭全部收走，以至年逾古稀的賀龍和夫人只好睡在光光的床板上，用手臂當枕頭。吃的飯裏砂子太多，只好把米從做飯的戰士那裏拿來，戴上老花眼鏡去挑揀。賀龍沒煙抽了，便讓夫人薛明拿點錢找戰士買來旱煙葉。他用手搓碎煙葉，再用紙條捲上煙末抽。後來，由於迫害加重，不能再買煙葉了，薛明就把抽剩丟掉的煙頭揀起來，撕開重捲來抽，直到逝世前外，賀龍抽的都是煙蒂捲成的煙。

更有甚者，他們竟借口水源綑難，連續45天幾乎斷絕了水的供應，每天只給一小壺飲用水，不能洗臉，也不能漱口，以至於每逢下雨，他們都用水盆、水杯接雨水貯用。為了水，賀龍與薛明時不時張望天空，盼望下雨。有一次，賀龍為端一盆雨水而摔倒在地，扭傷了腰，連續18天靠在椅子上，不能行動，大便也解不下來。薛明只好用氧氣筒上的導管，用嘴含了肥皂水給他灌腸。

秋天到了。賀龍又說起了臨行總理說的話「到秋天我去接你回來。」然而，正是秋天的9月間，賀龍被正式列為專案審查對象，完全落入了林彪、「四人幫」的魔掌。儘管10月份周總理衝破阻力，又兩次派人看望了賀龍。但從此以後，林彪、「四人幫」就切斷了他們的最後聯繫。

失去保護的賀龍夫婦遭受更為殘酷的迫害，連護理他的醫生也經過多次政審，精心挑選。結果，他身邊的必備藥品被拿走了，連檢驗糖尿病的試劑也不給留下……1968年3月27日，賀龍突然說不出話來，口角歪斜，頭痛劇烈，被送進醫院，但卻沒有得到應有的治療，反被誣為「詐病」送回住處。

身邊必備藥品全被拿走

轉眼間到了1968年8月1日，即建軍40周年紀念日。這一天，曾任南昌起義軍總指揮的賀龍特別興奮。他向薛明講起了南昌起義，講起了軍隊的歷史。從南昌起義談到井岡山毛主席與朱老總會師，從抗日戰爭談到解放戰爭，從抗美援朝談到保衛社會主義建設。他感慨地說：「這個軍隊太可愛了！只要這次不被他們害死，將來打起仗來，我們這些老家伙還能出把力！」他充滿自信地斷言：「這樣的軍隊，有人想利用它搞陰謀，辦不到的，是要倒霉的！」驗之事實，這話已成了科學預言！
（原載《昨夜星辰》叢書．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