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軍昨晨開入漢城

一九五一年一月五日（星期五）

共軍昨晨開入漢城

聯軍準備海上撤退

美機群整日出動漢城變作火海

【法新社東京四日電】據南韓前線消息，尾隨南撤之聯軍之中共軍，於星期四晚度過漢江，中共軍行動極具威脅性。

【合眾社駐韓美第五空軍總部四日電】美駐韓第五空軍司令柏特歷少將，今日檢討空軍作戰成績稱，開入大火中之漢城之共軍，今日整日隱伏不動，因美第五空軍整日向城內共軍作不斷之編隊轟炸，城內建築物所發生之大火，濃煙蔽空，使機師視線大受障礙，但仍能伺機向共軍投彈。美空軍此役出動F八十型射星式，及F八四型雷霆式噴射機，F五一型野馬式戰鬥機，及海軍鑑載機等。F八十型噴射機機師報告謂，在漢城西北郊兩度轟炸共軍，斃敵四百五十名左右，野馬式機機師則報告，斃敵約二百五十名，雷霆式機機師又報告，炸毀樓宇廿幢，此等樓宇隱伏共軍頗眾，又第廿七隊機師威特上尉報告，漢城有如一座焚燒中之火山，難民不斷向四周湧出，甚至有等向城北撤出者。

【本報特訊】中央社韓境隨第八軍團記者四日息，聯軍今日放棄無法挽救的漢城，中共軍沿雪積泥濘的道路衝到漢城的北郊，中共軍昨晚進抵漢城以北三英里處時，聯軍即撤離漢城。隨着聯軍放棄漢城，在卅八度線以南一百卅英里長全線的聯軍，也都奉命撤退，第八軍團發言人稱，聯軍在平壤撤退時，施行的「焦土政策」，這次並沒有用於漢城，不過聯軍撤離漢城的時候，有幾處偶然發生起火。

軍事觀察家指出，由於聯軍蒙古騎兵在某部地帶的不斷猛烈攻擊，以及前線共軍的猛攻，迫使聯軍放棄漢城，留到最後一刻的聯合國記者團，昨晚乘飛機離漢城南撤。韓國政府及包括中美兩國大使館的外交團，亦已於日前撤抵釜山，聯軍仍堅守漢城南岳的金浦機場。最後的報道稱，巨型運輸機起落頻繁，忙於疏運配備和聯軍高級人員，同時龐大的聯合艦隊，在昨天開到仁川港口，開始以猛烈砲火掩護聯軍地面部隊，從漢城撤退。

共軍準備續攻原州

聯合艦隊集中仁川配合撤退

美軍焚毀大量物資

【本報特訊】中央社東京四日息，由於中共軍僅離漢城二英里，大規模的聯合國艦隊和包用的商船隊，已在韓國西海岸待命撤退聯軍，韓國西部海面聯軍特種部隊司令今晨宣稱，他的艦隻已準備使三十六度以南聯軍，作從海上「韓進之用」。

【法新社東京四日電】當最後一批聯軍飛機，離開金浦機場時，隨將貯放於機場之汽油五十萬加侖，及其他機油二萬三千公升焚燒，使共軍佔領漢城後，一無所得。

六十多年前，即1951年1月4日，中國志願軍及朝鮮軍攻佔漢城，美軍及南韓軍被迫撤退到北緯37度線。

1950年12月31日，中朝軍隊發起第三次戰役，這是中朝方面實施突破三八線敵人防禦陣地的進攻戰役。志願軍確定的是「穩進」方針，即速戰速勝，適可而止，口不要開得太大，也不要打得太遠，西線打到漢城以北，對漢城逼近而不攻；東線只越過北漢江。而東線南韓軍沒有戰鬥力，很快被志願軍突破；西線美軍側翼暴露，美第八集團軍司令李奇微於1951年1月3日放棄漢城，4日，中朝方面佔領漢城，至8日戰役結束。

在戰役中，志願軍50軍第442團最先攻佔漢城，就在第50軍149師兩個步兵營圍殲英軍第29旅「皇家重坦克營」的同一天晚上，即1951年1月3日晚23時，志願軍第148師442團副團長陳屏接到命令，要他率領第1營為全軍前衛，在突破敵防線後，急行軍35公里直插漢城，天亮前控制漢江大橋。據戰後美軍戰史資料披露，美軍是1月3日開始倉促撤離漢城的，留在漢城擔任掩護的是美軍第1軍25師27團。陳屏他們的對手，正是這支二戰名將麥克阿瑟麾下曾馳騁西太平洋戰場的勁旅，號稱「狼狗團」。　

志願軍奪取漢城，在國際上引起了極大的震動。作為恥辱，韓國現代史將這次漢城失守稱之為「一四事變」。當年消息傳回中國，北京天安門廣場祝捷群衆徹夜狂歡。

戰爭結束回國，陳屏曾定居於瀋陽軍區司令部第二幹休所，第442團1營政治教導員劉進昌曾定居於四川省農業廳宿舍。

一九七六年一月九日（星期五）

　　周恩來逝世

　　昨晨九時許 因癌症不治

　　卒年七十八 北京已發訃

　　【美聯社東京今晨三時十五分電】收聽共黨向亞洲廣播之日本無線電通訊社謂，中共總理周恩來星期五日逝世。

　　北京三個機關

　　聯名發出訃告

　　【新華社北京八日電】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大會常務委員會國務院訃告。

　　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中華人民共和國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國務院，以極其沉痛的心情宣告，中國共產中央委員會委員、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政治局常務委員會委員、中央委員會副主席、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總理，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全國委員會主常周恩來同志，因患癌症，於一九七六年一月八日九時五十七分，在北京逝世，終年七十八歲。

　　周恩來同志是中國共產黨的優秀黨員，是中國人民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是中國人民的忠誠革命戰士，是黨和國家久經考驗的卓越領導人。

　　周恩來同志一九七二年得病以後，在偉大領袖毛主席、黨中央經常的親切關懷下，醫護人員進行了多方面的精心治療，周恩來同志一直堅持工作，同疾病進行了頑強的鬥爭，由於病情惡化，醫治無效，中國人民的偉大戰士周恩來同志，終於和我們永別了。

　　他的逝世，對於我黨我軍和我國人民，對於我國的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事業，對於國際反帝、反殖、反霸的事業和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事業，都是巨大的損失。

　　貢獻畢生精力

　　發展中國共黨

　　周恩來同志忠於黨，忠於人民，為貫徹執行毛主席的無產階級革命路線，爭取中國人民解放事業，無私地貢獻了自己畢生的精力，在毛主席的領導下，周恩來同志對建設和發展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共產黨，對建設和發展戰無不勝的人民軍隊，對奪取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勝利，創建社會主義的新中國，對鞏固工人階級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各族人民的大團結，發展革命統一戰線，對爭取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事業的勝利，爭取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和批林批孔運動的勝利，鞏固我國的無產階級專政，對加強國際革命力量的團結，反對帝國主義，社會帝國主義，和現代修正主義的鬥爭，都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建立了不朽的功績，受到全黨全軍全國人民的衷心愛戴和尊敬。

　　周恩來同志的一生，是為共產主義事業光輝戰鬥的一生，是堅持繼續革命的一生。

　　周恩來同志逝世的消息，將在我國人民的心中引起深切的悲痛，我們要化悲憤為力量，在毛主席為首的黨中央領導下，團結一致，以階級鬥爭為綱，鞏固和發展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勝利成果。為鞏固無產階級專政，反修防修，把我國建設成為社會主義的現代化強國，為共產主義事業的勝利而奮鬥。

　　中國人民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傑出的共產主義戰士周恩來同志永垂不朽。

一九七九年一月十一日（星期四）

　　汪東興吳德認錯

　　鄧小平派大勝利

　　陳錫聯紀登奎自我批判

　　【法新社香港十日電】香港出版之鏡報月刊載稱：去年十一月中共中央委員會工作會議開會時曾發生激辯，結果副主席兼副總理鄧小平大勝，導致中央委員會權力改組。失敗者為副主席汪東興，汪氏被解除黨總書記、黨中央辦公廳主任及北京衛戍司令等職。該工作會議原定三天結束，不料因雙方舌戰拖延達卅五天始散會。該刊記者夏元曾在北京打聽得上述消息。代表鄧小平一派之經濟專家陳雲首先詢問親毛澤東之汪東興；（一）毛澤東主席是神抑或是人？（二）彭德懷是好人抑或壞人？（三）康生是人抑或是鬼？汪氏及其支持者張平化（宣傳部長）及熊富（紅旗雜誌總編輯）之辦論不能成立，被參加會議之其他中委拒絕。

　　【合眾社東京十日電】共同社星期三說：中共第五位人物汪東興副主席在十二月中共中央委員會作自我批判，於是避過整肅。

　　其他三名高官亦聯同汪東興對政治行動作自我批評。他們是前北京市長吳德、北京軍區司令陳錫聯、及另一政治局委員紀登奎，紀氏曾在河南省政治圈內十分活躍。四人在政治局保留職位，但香港方面人士謂汪東興真的沒有權力。共同社說：汪氏已不是共黨中央委總辦公廳主任。這一個辦公廳保存全黨檔案，並認為他已不是北京保安司令。曾擔任毛澤東主席保鑣數十年的汪東興，在最近數周來已在官方的集會中缺席，並未有參加當局歡宴前柬埔寨元首施漢諾的宴會。

　　據某些人士消息：汪東興在十二月舉行的中共中央委員第三次全體會議中被指名批判，他被指盲從毛澤東路線和抗抵鄧小平的實事求是的中國現代化辦法。共同社引述一中共人士談話說：三人全部對他們在文化大革命和天安門暴動中的行動表示悔改。

　　汪東興等已認錯

　　【新聞評論】中共副主席汪東興已認錯，此外，前北京市長吳德，現任北京軍區司令陳錫聯，以及政治局委員紀登奎，都在中共中央委員會中自我批判。

　　雖然這些人仍然保留官職，但汪東興近日已不露面了，吳德的市長也垮台了。陳錫聯的軍職依然，但可能是有職無權的。

　　這些事件說明了甚麼呢？就是中共的三中全會舉行一個長期間，其中曾有過激烈的辯爭，結果，還是鄧派勝了。

汪東興，1916年1月出生，江西弋陽人，中共高級領導人，文革時期重要政治人物，是中共第九屆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第十屆中央政治局委員，第十一屆政治局常委、中央副主席；曾長期兼任中央警衛局局長，負責毛澤東的警衛安全；是「四人幫」抓捕行動中的決策人之一。1978年，在鄧小平掌權後，被迫辭職下台。

　　1976年10月，汪東興支持華國鋒、葉劍英拘捕四人幫行動，他以中央辦公廳主任、兼中央警衛局局長的身份，率領8341部隊具體實施拘捕行動。1977年8月，在中共十一大上，汪東興被選為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共中央副主席，位列中央權力核心第五位。

　　汪東興長期在毛澤東身邊工作，得到的評價是「心細，但理論水平差、不喜歡動腦子」。 文革期間，他始終站在毛澤東一邊。對一些被整的高級幹部毫不留情面。毛澤東去世後，他又堅定的支持華國鋒。

　　提到汪東興，最令人聯想到的是中央警衛團，這個被喻為毛澤東紅色「御林軍」的部隊，原稱8341部隊，負責保衛黨政軍領導人身安全，背景極為特殊，亦警亦軍，十分神秘。8341部隊成立於1953年6月9日，原為是中央警衛師一團，由於8341部隊為保護領導人的部隊，挑選的人員也較嚴格，裝備也較精良。

　　關於8341這個數字，引起民間的廣泛興趣。一些說法指是毛澤東在1948年前往北京途中，與山西五台山塔院寺老僧人會面時，老僧人告之的四個數字，意思為毛澤東享壽83年，領導中國共產黨41年，即由1935年遵義會議至1976年逝世。

彭德懷，1898年出生，湖南湘潭人，原名得華，號石穿。出身貧苦，當過礦工。1916年入湘軍，1922年入湖南陸軍講武堂，後在湘軍中任營長、團長。1926年參加北伐。1928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同年領導發動平江起義，任紅五軍軍長。12月率部上井岡山。後任紅四軍副軍長、革命軍事委員會副主席、紅三軍團司令、紅一方面軍副總司令。參加創建中央革命根據地和紅軍第一至第四次反團剿等。參加長征，任陝甘支隊司令員、一方面軍司令員，參加指揮東征和西征。抗日戰爭期間，任八路軍副總司令，中央軍委委員兼軍分會副主任。參加創建華北根據地，指揮百團大戰。解放戰爭時期，任中央軍委副主席兼總參謀長、西北野戰軍司令員兼政委、第一野戰軍司令員兼政委、中國人民解放軍副總司令。轉戰陝甘寧，解放大西北。新中國成立後，歷任中央西北局第一書記、西北軍政委員會副主席、中央軍委副主席、國務院副總理兼國防部長。參加抗美援朝戰爭，任中國人民志願軍司令員兼政委。1955年被授予元帥軍銜，當選為中共六、七、八屆中央委員、政治局委員。1959年廬山會議上遭受錯誤批判，被撤職罷官，1965年赴成都任西南三線建設副總指揮。1966年被紅衛兵揪回北京。在「文化大革命」中遭受殘酷迫害。1974年11月含冤去世。遺著有《彭德懷自述》。

就在周總理下達指示的同時，彭德懷已被從北京來的幾隻揪彭戰鬥隊爭來爭去，一會兒被搶到成都地質學院，一會兒被轉移到省地質局，直到成都軍區干涉，他的安全才有保證。

12月28日，彭德懷坐上成都軍區聯繫的一個軟席車廂，在紅衛兵的共同押送下到達北京，被送到北京的地質學院。經過艱苦的談判，才交給北京衛戍區，由衛戍區和北京航空學院、地質學院派出的4名紅衛兵共同看押管理。

次日，周恩來就打電話給北京衛戍區司令員傅崇碧，指示他必須做到保護彭德懷的絕對安全，要對住處保密，不許武鬥，不許遊街，不許搞迫供等。

因此，彭德懷在北京沒有受到太大的衝擊，只是看看書，寫交代材料，但在1967年1月上海奪權和批判二月逆流後，他的處境開始變了。

彭德懷不卑不亢，據理力爭，使造反派們無言以對

7月，江青和戚本禹、陳伯達等人在人民大會堂接見韓愛晶等紅衛兵頭頭時，下達了批鬥彭德懷的動員令：

彭德懷這個人被衛戍區保起來了，把他養得胖胖的，想幹甚麼？為甚麼不批鬥？老不批鬥幹甚麼？你們去找傅崇碧要人，就說是我說的！讓彭德懷到小將中接受批判教育。

戚本禹也在一邊加油打氣：

你們要彭德懷交代反毛主席的罪行，要他低頭認罪。他要是不老實，就對他厲害點，對他不能客氣！

他還在7月18日給彭德懷專案組訓話說：

「毒蛇僵了，但沒有死，紙老虎彭德懷殺人不眨眼，他是軍閥，不要看他裝可憐相，如壁虎一樣，裝死，實際上沒有死，要打翻在地，踏上幾隻腳。」

1967年7月19日，按專案組要求，彭德懷被送到北京航空學院接受批判，在一間大教室裏，眾多的闖將們提出一個個令他不解而又心寒的問題：

「你為甚麼要反對毛主席？」

「老實交代你在朝鮮害死毛岸英的罪行！」

……

彭德懷不卑不亢，據理力爭，使造反派們無言以對。

說不過就打，韓愛晶走到彭德懷跟前，一把把他從座位上拉起當胸就是一拳，其他人也蜂擁而上，一時桌倒椅翻。彭德懷被打倒後又被揪起來，接着又被打倒，連着多次。他們還摁着彭德懷的頭往牆上撞，使他頭破血流，昏暈過去。批鬥會結束後，教室的門口堵着一堆人，彭德懷出來時，又是一陣拳打腳踢。他們一邊打還一邊喊着毛主席語錄：對敵人的憐憫就是對革命的犯罪！最後，彭德懷被抬上汽車送回衛戍區。

對這次批鬥會，當時的原始記錄如此記載：

「昨天北航開了三四十人的小會鬥彭德懷，會上打了彭德懷，打倒七次，前額打破了，肺部有些內傷，明天還要鬥。」

「問韓愛晶為甚麼武鬥，他說中央文革小組講『不要武鬥，但對群眾不要限制過多（不大武鬥即可）』，並說總理的『五條指示』過時了，中央文革小組是最新指示，他們只聽中央文革的。」

北京衛戍區也在監護日記中記載：

「自19日參加鬥爭會後，食欲大大減少，精神很苦悶……進屋後就躺在床上休息，胸部疼痛，呼吸困難，不斷發出哎喲、哎喲的聲音。當晚不吃飯，不能吐痰，要他寫材料，他說現在不能寫，要不就殺頭算了。20日他的胸部疼的面積很大，而且也腫了些，從床上起來很疼，也非常困難，起時需要哨兵拉一下，否則就起不來，經醫生檢查，胸部左右兩側第五根和第十根肋骨折斷，脈搏和血壓都有增加。」

一時間，批鬥彭德懷成了時髦，各個單位你爭我搶，以致兩個月不到，彭德懷就被鬥100多場

北航批鬥會後，彭德懷的問題公開化了，《人民日報》選登《解放軍報》的批判文章，公開點了彭德懷的名。7月26日下午，北航紅衛兵和地質學院的紅衛兵聯合在北航操場舉行約10萬人參加的批彭大會，張聞天等人也被拉來陪鬥。

會議舉行前，周恩來曾指示衛戍區解放軍戰士保護彭德懷，一不能打人，二不能彎腰，三不能污辱。但紅衛兵根本不理睬這一套。

批鬥會上，彭德懷和張聞天的脖子上掛着一個又大又重的牌子，上面用黑體字寫的名字全剖被畫上「×」，他們低頭彎腰，任憑批鬥者捏造罪名，而且不能申辯。會議結束後，他和張聞天等人又被強制從人群中兩人相對、平舉雙手築成的狹巷中低頭穿過，遭受顯示人們義憤的各種方式的折磨，有人朝他們拳打腳踢，有人向他們吐痰，使他們滿頭滿臉青包紫塊和唾液口水……長時間折磨使他們走不到一半就癱倒了，嘴裏渴求地喊着喝水……

其景何慘……

這還沒算完，韓愛晶還依仗人多硬從衛戍區警衛戰士手裏搶走彭德懷，拉胳膊拖腿地湧上卡車開到城裏遊鬥，彭德懷的身上又多了爛紙片和西紅?汁。兩個多小時之後，可憐的彭德懷已不能走路，不能進食，只能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但這僅僅是個開始。

建軍節剛過，彭德懷被拉到北京師範大學批鬥，會後又送到工人體育館被「首都無產階級革命派」聯合組織批鬥。一時間，批鬥彭德懷成了時髦，各個單位你爭我搶，以致兩個月不到，彭德懷就被鬥100多場。可彭德懷一點也沒讓步，他不屈不撓的頭一次次被按下去，又一次次昂起來；他倔強的身軀一次次被推倒，又一次次站起；憤怒的吶喊一次次被截斷，又一次次響起來……直到他的身體和精神接近崩潰邊緣……

這期間，他所在的監護所也不停地變換，那是為防止他與警衛戰士建立感情的措施，他先被關在五棵松，後轉到羅道莊、雜坊院、木樨地政法幹校，最後被送到301解放軍總醫院。此時的彭德懷已被診斷為直腸癌。

與此同時，彭德懷問題專案組也加緊了工作，並於1970年9月17日向黃永勝呈遞了《關於反黨頭目裏通外國分子彭德懷罪行的審查綜合報告》，報告中說：

「彭德懷一貫反黨反毛主席，裏通外國，罪行纍纍，證據確鑿，在被審查期間，態度不老實，時常出爾反爾，我們建議：撤銷彭德懷黨內外一切職務，永遠開除黨籍，判處無期徒刑，終身剝奪公民權利。」

黃永勝大筆一揮，寫上「同意」二字。彭德懷的命運就這樣定下了。

一個在革命最危急的時刻拋棄了高官厚祿加入中國共產黨、投身革命並且忠心耿耿的人，居然在革命成功後失去了做黨員的勝利！一個為締造新中國血雨腥風幾十年，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的元帥，居然在新中國永遠失去了做公民的權利！

一個為締造新中國血雨腥風幾十年，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的元帥，居然在新中國永遠失去了做公民的權利

俗話說，只有生病時才感覺到健康的可貴，反過來，健康的人是很難理解病人的苦難的，對彭德懷來說，住在301醫院的日子則更難忍受，用他自己的話說，是比生孩子的月婆子還難受。他所在的病房不過10平方米，所有門窗都緊閉着，而且被糊上了報紙，一點自然光線也見不到。為限制他的活動，他的褲帶也被人抽走了，想寫字，不給筆，想聽廣播，收音機又被人故意弄壞了。除了少數書籍和指定看的《人民日報》、《解放軍報》外，只有冷清、死寂、沉悶，而且，門口還不時晃動着守衛人員的身影……

彭德懷只能仰天長嘆！

為了保住彭德懷的生命，醫院提出必須做手術，這遭到彭德懷的堅決拒絕：問題不搞清楚，我決不做手術，我要見毛主席。

他的姪女彭梅魁勸他答應手術，彭德懷顯得很顧慮，「我從來沒有怕過死，只怕一上手術台可能下不來，耽誤了大事！我要求他們快審查，查清楚了，我再做手術。這麼多年了，他們還沒查清楚，難道讓我帶着莫須有的罪名去見馬克思？我留着這條命，就是想再見毛主席一面，把我的看法講清楚，也盡到了我最後的這份責任，死了我也心甘。」

彭梅魁無言安慰伯伯被傷透了的心，只好搬出周恩來總理增加說話的份量：您還是先做手術吧，等養好病才有機會再見毛主席的。你的手術是周總理批准的，您不做手術，總理曉得也會不高興的。

彭德懷一向佩服敬重周總理，他同意做手術。

但是，手術之後，彭德懷的病情急劇惡化，得了半身不遂，癌細胞擴散到了肩部、肺部、腦部，他疼得用牙咬着被單或大叫大罵，沒有癱瘓的右手右腳亂撕亂扯亂踹，卻沒有人給他打止痛針……

我留着這條命，就是想再見毛主席一面

1974年9月後，彭德懷便常處於昏迷狀態。

此時的彭德懷，雖然話已含糊不清，但依然擲地有聲：

「我這一生有許多缺點，愛罵人，罵錯了不少人，得罪了不少人，但我對革命同志沒有搞過兩手，我從來沒有搞過那種陰謀。這方面，我可以挺起胸膛，大喊百聲，我問心無愧。」

「我能活到今天，就是長壽了，已經可以了，我仔細想過了，我這一生是值得的，對革命對人民，我做了一點工作，盡了我的責任。雖然我個人的下場不怎麼好，可是我不埋怨，更不後悔。」

「我死以後，你們把我的骨灰送回老家去埋起來，在上面種一棵蘋果樹，讓我最後報答家鄉的土地，報答父老鄉親。」

「歷史是最無情的，也是最公正的，歷史將會審判他們，也會對我作出正確的評價。」

……

1974年11月29日下午3時35分，76歲的彭德懷停止了呼吸，帶着全部的希望與失望，孤苦伶仃地到了另一個世界。

彭德懷的遺體被秘密火化，偷運四川，編號327，謊稱是成都市人王川，年32歲。只有四川省委負責人段君毅、李大章等幾個人知道是彭德懷的骨灰。

火化遺體費用，竟是從彭德懷少得可憐的獄中生活費中支付

令人淒然的是，火化遺體的費用，竟是從彭德懷少得可憐的獄中生活費中支付的。

1944年，毛澤東在追悼普通戰士張思德寫的《為人民服務》中說過：「今後我們的隊伍裏，不管死誰，不管是炊事員、是戰士，只要他是做過一些有益工作的，我們都要給他送葬、開追悼會。這要成為一個制度。這個方法也要介紹到老百姓那裏去，村上的人死了，開個追悼會，用這樣的方法，寄託我們的哀思，使整個人民團結起來。」

但彭德懷卻沒能得到這些最普通的待遇：他的遺體旁邊沒有黨旗、沒有花圈、沒有挽聯、沒有哀樂、沒有靈堂、沒有追悼會，更沒有吊唁的人群……

直到1978年11月，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為彭德懷恢復名譽時，他的追悼會才得以舉行。

「直言彭帥遭厄運，晚霞如血照肝膽」，歷史總是最公正的！
（原載《昨夜星辰》叢書．全文完）

一九四九年一月十七日（星期六）

共軍已佔天津

外僑毫無損失均告安全

陳長捷傳已被俘虜

【合眾社上海十五日】共黨電台今夜報告，共軍攻天津廿七小時後，已全佔領之，又謂國軍守軍全被「消滅」，司令陳長捷被俘云。

【美聯社倫敦十六日電】外交部發言人星期六日稱，共軍攻下天津，該處之英領事館毫無損失，由天津拍來之幾個電報，均未報告留居該市之英人，曾有傷亡者。該發言人稱，彼對外傳英國拒絕作國共和平談判可能辦法一項，並無評論。

【合眾社上海十五日電】共軍於閃電攻勢之第十日已攻下天津，天津美總領事史密斯以無線電向上海領事館報告，共軍於今晨湧入市中。所有炮聲已於下午二時（格林威治時間八時）停止，共軍將領並不直接照會美領事館，但已獲悉，共軍已保證外僑將予保護，天津外僑估計，不能撤退之白俄，約有一百五十名，天津美領事館之無線電收發員稱，天津最高大廈中美領事館門外，駐有大量共軍。據目下所能估計者，則所有美僑均安全，據無線電消息稱，戴東北戰士皮帽之共軍，成四列縱隊，列隊操過市中之大街，並向空放槍。

【美聯社北平十六日電】天津已受握於共軍手中，然因炮轟以使天津最後崩潰時電訊之中斷，故易手之詳情甚少。自天津易手後所洩漏之小消息，表示易手係在最後時期，且秩序井然，亦未有多大戰爭。戰事似僅在郊外，防線崩潰之後，其餘則為共軍列隊入市而已，天津雖經猛烈砲轟幾及四十小時，然後陷落，但各消息均稱，損失大都在表面上，且共軍砲彈，多無信管，且不爆炸，是否此舉為有意，則無人知曉，一彈曾擊中美新聞處，窗牖之玻璃多為震碎，因嚴寒之故，此種情形殊為痛苦，至共軍之用若干軍隊，攻下天津，現尚無人知悉，相信其人數，亦不超過七萬，而國軍之防軍，則不超過五萬。外間傳稱，進攻天津之最後一顆炮彈，曾穿過著名之亞斯多爾大酒店之磚牆，並洞穿英美煙草公司貨倉之屋瓦，相信炮轟時發生之大火，大約造成更多之損失，且多數均在工業區。

共軍推進漢水兩岸

襄樊傳已易手

孔從周部昨進攻當陽

【路透社漢口十六日電】據可靠消息，孔從周部正規共軍五千人進至鄂北房縣區，發生小戰，但此是否為大戰前奏未悉。又據未證實消息，共軍已佔領漢水兩岸之襄陽及樊城，該區現僅有少數國軍握守，多已調至南京前線云。

【路透社漢口十六日電】聞共軍孔從周部約四萬人向當陽推進，當陽約在漢口以西一百八十哩，位於漢宜公路上者，當陽僅有小部國軍防守，料孔部不致遭遇強抗。華人認共軍此舉為推向長江之第一階段，蓋共軍志在渡江切斷粵漢鐵路及包圍武漢。但靈通人士在獲進一步證明前不具同感，渠等指出，該區許多個月前已發現共軍調動，共軍佔領宜昌公路，或威脅宜昌公路沿線各點，實早已無何用處云。

在解放戰爭中，遼瀋戰役和淮海戰役之後，中共中央軍委決定發動戰略轉移的最後一戰——平津戰役。這次戰役是東北野戰軍和華北野戰軍兩個兵團共同進行的。戰役從1948年11月29日解放軍包圍張家口開始，到1949年1月31日北平和平解放結束，歷時64天。

天津號稱「天津衛」，是北平的門戶，日軍佔領期間曾構築大量工事。當東北野戰軍逼近天津時，天津警備司令陳長捷為掃清射界，消除了外圍防禦陣地前千米以內的樹林、房屋，布下四萬顆地雷。同時他還在市內各主要馬路、胡同巷口等地構築了380多座大碉堡，此外，還將運河水引入護城河，水深達3米。 憑着「大碉堡化」工事，陳長捷驕傲地把天津城的防禦稱為?「固若金湯」。華北「剿總」副總司令鄧寶珊也指，解放軍恐怕半年也打不下天津。而身為解放軍前線司令員的劉亞樓則豪氣沖天：「30個小時內保證拿下天津城！」

1949年1月1日，解放軍包圍天津，劉亞樓根據天津的地形特點和敵方的設防情況，指定了東西對進、攔腰截斷、先分割後圍殲的作戰方針。在天津地下黨的密切配合下，解放軍從1949年1月3日開始了掃清外圍的戰鬥，到1月13日共殲敵4,800多名。

國民黨天津守軍以與解放軍「談判」，拖延進攻時間。為了不使天津城市建設和工商業設施遭到破壞，使居民免受炮火災難，解放軍同意停止炮擊，限期投降。惟敵軍拒不放下武器。1月14日上午10點，解放軍決定發動總攻。

在強大的攻勢和猛烈的炮火、重重的包圍下，到1月15日下午3點，歷經廿多個小時，解放軍共殲敵13萬人，活捉守軍司令陳長捷、少將副司令邱宗鼎及天津市長杜建時等30人。當日，天津軍管會主任黃克誠、天津軍管會副主任兼天津市長黃敬等領導人進入市內，宣告天津軍管會和天津市政府成立。

一九五五年一月十九日（星期三）

中共海陸空軍昨日聯合行動

兩棲登陸一江山

北平電台廣播已將該島佔領

【美聯社台北十八日電】共方進侵軍由軍艦廿艘支持，今日犯具有戰略性之一江山島，及顯已取得該國民黨前哨海島。台北可靠消息，本日下午六時，與該島聯絡斷絕，料共軍已完成彼等之制勝，先是國防部公報，謂一江山由少數英勇游擊隊守衛，今夕仍勇抗中。此已準公表該島之陷落，非官方人士謂，恐中共隨時大舉侵大陳。蔣總統今夜在此間召軍事長官會議，據可靠消息，共軍今日下午炮轟大陳，但無作登陸企圖，北平廣播謂，中共兩棲軍已解放大陳，國民黨消息，中共由艦船七十艘攻一江山，包括軍艦炮艇魚雷艇廿艘，一江山大火，大陳歷歷可見。

【路透社倫敦十八日電】北京電台今日稱，一江山島之「解放」係於今晨八時在熾烈空軍轟炸及炮擊之後進行，共軍於今日下午二時開始登陸。約在下午四時，該島全部即入共軍手，該電台稱，約在今晨八時，中國人民空軍猛烈炸一江山島及大陳島國民黨軍，中共炮隊亦集中火力向一江山島國軍陣地轟擊，共軍乃在海空軍掩護下登陸，島上國軍餘部於今日下午四時經被拘禁。

【合眾社台北十八日電】中共兩棲部隊今日大規模進侵大陳島由細小而屬重要之一江山島，國民黨方面謂，該島情況危重，共軍以轟炸機及大炮擊毀半數該區內之國軍補給品後，分兩路向控制戰略性大陳之前哨（指一江山）進攻。台北於今日下午（格林威治時間八時）發表公報，謂防衛該小島之國軍游擊隊一營仍作戰中，但可靠人士稱，該處防衛軍陣地已危，並恐該島已陷落於國軍所憎恨之敵人。

【合眾社台北十八日電】赤色中國今日大炸一江山及大陳，摧毀美國所供應該區之補給半數後，兩棲全面進攻該小島一江山，國防部謂，一營軍隊以炮兵為助，與兩次企圖撲攻一江山之共軍交戰，共軍圖登陸前，赤色中國轟炸機六十餘架由蘇製米格十五式戰鬥機掩護下，摧毀七十噸補給品。此為由美送赴大陳作聖誕禮物者，海空攻擊為自從去年九月炮轟金門觸發華南沿海「小戰」以來，共軍對蔣介石前哨海島初次聯合作戰。一江山來訊謂，空海轟擊以支持中共登陸部隊。聞擔承保衛大陳以南二百五十哩蔣介石之主要海島台灣之美第七艦隊在大陳區內，共機今晨空襲，向一江山及大陳落彈逾百，中共遠程大炮亦向一江山國軍防線發炮約一百，襲擊被視為如是嚴重。蔣總統在台召其軍事長官緊急會議，台灣美援外工作分署發言人謂，共方空襲，毀大陳救濟補給品半數，共機上次炸大陳為一月十日，出動飛機逾百，為國共「小型戰爭」中最大空襲。國府軍事長官近已表示恐共方或圖孤立大陳，使其失去與台灣聯絡，然後兩棲進攻，大陳完全仰賴其南二五零哩台灣海運補給，由劉廉一將軍及國軍一部精銳戍守。

一九四九年一月廿一日（星期五）

全面停戰獲一藍本

北平停戰商妥

傅帥保留面子獻出平綏

將以自動遜讓代替投降

【美聯社上海廿日電】可能結束華北戰事及北平轉交中共手之一般和平條件，業經雙方在原則上接納，但未實行。本社記者摩沙探獲協定條文內容，秘密將之拍至上海本社，但警告謂：「勿忘中國事物，永不依足所定計劃進行者，容或有幾分變更。」條件規定將北平與歸綏交共黨，共黨之「戰犯」名單，除去華北剿總傅作義之名，第一步為委任現在國軍副總司令繼傅作義席位，以結束北平六周包圍；第二步將北平守軍改編為「民主自衛軍」，表面上不受共黨指揮，此純為挽回面子辦法及共黨讓步；第三步傅作義獻出北平；第四步傅宣布辭職，並委其副總司令繼承。

人民代表團將揭露協定條件，所餘問題為協定條件公布後，對國軍各將領如何處置，高級軍官以將在新軍中留任或辭職，而無任何懲罰，條件並建議，當守軍離平從事整編時，共軍入平，此計劃將於今天至本星期六期內實行，因共軍要廢曆新年前的一周入市籌備慶祝新年及勝利，摩沙強調此為現在計劃，似能實現，但余不能斷定云。

【路透社南京廿日電】此間江南晚報今日訊，十一人和平代表團之一員披露，共黨已同意北平停戰之原則，該代表團在北平西方與共黨會議後，昨日返回北平，共黨將包含四要點之和平建議交予該代表團，聞其中一條件建議北平與共區交換糧食，聞北平當局今晨仍在討論共黨之條件。

【合眾社北平十九日電】據剛從中共區返來之一和平代表告本社稱，圍攻北平之中共軍本日同意北平區休戰十日，並謂該和平代表團未晤及共軍領袖葉劍英將軍，惟已從中共權威方面獲得休戰十日之保證，以便與守軍傅作義討論和平，不管南京態度如何，並謂中共否認砲轟北平，並拒絕討論此事。

【美聯社北平廿日電】昨日午後和平代表團由共區返回北平，和平、停戰、停火之消息，遂傳遍北平，但其包圍情形則仍繼續，夜間墜彈亦頗多，多數居民僅得朦朧之睡眠而已。東交民巷北方之爆炸聲，聲響更大，蓋爆炸工人，正在拆毀日人所建之防空洞也。北平雖趕緊急籌備以防長時間包圍，但和平新希望之氣氛，又甚囂塵上。若和平遲至農曆元旦，尚未蒞臨，則失望與震驚，當甚嚴重，中國報章深信，現已達成讓解，若非有新聞檢查，則彼等可舉其詳細。據北平日報稱，華北局面，現正面臨大變化，和平之橋樑，經已建成，此等發展，將可領導北平二百萬居民，進向和平生活。

【合眾社北平廿日電】本日北平獲得十日停戰，以便討論此華北國民黨孤島（指北平）之和平，華北人民和平促進會代表料將於本晨正式宣布此項收穫。昨日入晚炮聲即停止，預料傅作義將提早與中共將領葉劍英會議，以明共方條件（大概要求無條件投降）共方保證對於放下武器之國軍不採報復行動，主要問題為傅作義本人，渠曾被中共列為「戰犯」，高居中共要求「公道懲判」之名單上，眾信傅葉會議可促進傅逃走，飛往參加長江以南國民黨政府。

陶鑄，1908出生，湖南祁陽人，原名劍寒。1926年入黃埔軍官學校，同年加入中共。1927年參加南昌起義和廣州起義。後長期從事地下武裝鬥爭，先後任中共福建省委秘書長、書記，福建省委組織部部長。1933年被國民黨逮捕，1937年國共合作後，經周恩來、葉劍英交涉獲釋，旋任中共湖北省委常委兼宣傳部部長，領導鄂中游擊戰爭。1940年到延安，任中央軍委秘書長、總政治部秘書長兼宣傳部長。解放戰爭時期，歷任中共遼寧、遼吉、遼北等省省委書記，東北野戰軍第七縱隊政委，野戰軍政治部副主任，平津戰役中受黨中央委託化裝進入北平與傅作義談判，促進了北平的和平解放。新中國成立後，任中南軍區政治部副主任、主任，廣西省委代書記，中共中央華南局書記，廣東省委第一書記，廣東省省長，中央中南局第一書記，國務院副總理，中央書記處常務書記兼中央宣傳部長，中共八屆中央委員，政治局委員，政治局常務委員。文革中遭受殘酷迫害，1969年11月含冤逝世，文革後終獲平反。主要著作編為《陶鑄文集》。

1969年中秋的夜晚，圓圓的月亮已高掛天空，對文革動盪習以為常的人們也坐了下來，迎接佳節。但是安徽省合肥市西郊的解放軍某部醫院門衛卻突然森嚴起來，嚴格檢查進出的行人。全體病員（除重病不能下床者外）也被以看電影的名義集中到廣場。同時，一名醫生和兩名護士，被秘密喊到一個房間集中，聽候調遣。七點鐘左右，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他們接過電話後便匆忙朝着病區西頭的「秘密病房」奔去。

不一會，一輛黑色轎車悄然駛來，停在了「秘密病房」的門口。車門打開，一個面戴口罩、身着呢大衣、手拄枴杖的人走下車來。

他是甚麼人物？搞得這麼神秘！

醫護人員猛然認出來了，他不就是中央政治局常委、國務院副總理陶鑄嗎？不錯，他是陶鑄，但此時的他已變成「中國最大的保皇派」、「叛徒」。按照林彪的一號命令，他被「疏散」到安徽省。

由於陶鑄的胰腺癌已到晚期，又經過飛機上的長途顛簸，他的身體變得很虛弱，但他仍鎮定自若，拄着手杖，莊嚴凝重地、一步一步地走進早已為他準備好的「秘密病房」裏，開始了他生命的最後一段路途。

這是1969年10月18日夜晚所發生的事情，此時，史無前例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已經持續了三年之久……

政治局常委「第四號」人物

1966年5月底，經鄧小平推薦，中南局第一書記陶鑄被調往北京工作，擔任中共宣傳部部長、中央書記處常務書記兼文辦主任，取代了剛剛被打倒的彭真的工作。6月1日，陶鑄從廣州飛往北京，走馬上任。

對於陶鑄到京工作，江青曾寄予希望。因為陶鑄長期搞地方工作，對中央內部的情況很不了解；與劉少奇、鄧小平也僅僅為一般工作關係；再加上陶鑄敢於放炮，性情直率，因而被江青視為日後可用炮打「劉鄧資產階級司令部」的人選。

8月1日，中共八屆十一中全會召開，經毛澤東安排，陶鑄成為政治局常委中的「第四號」人物。全會充滿着火藥味，特別是毛澤東在8月5日寫的《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張大字報》，震動了全會。

八屆十一中全會後，毛澤東主席先後主持召開了幾次政治局的生活會，內容是批判劉少奇和鄧小平。會前，江青私下找到陶鑄，要他在會上打頭陣，向劉、鄧放炮。沒想到陶鑄以剛來中央，對情況不了解而加以拒絕。在這幾次生活會上，陶鑄從頭至尾都沒有發言，不肯給中央文革當炮彈，甚至連攻擊劉少奇、鄧小平的謝富治的發言，陶鑄都沒准印在會議簡報上。陶鑄的所作所為，不能不引起江青等人的不快和不滿。

八屆十一中全會，實際上是毛澤東以黨的會議的形式，組織對劉少奇和鄧小平的全面圍攻。儘管他們的職務仍然保留，但實際上已被「拉下馬」了。可陶鑄依然真誠地認為，劉、鄧即使有錯誤也是認識問題，況且劉少奇還仍然是國家主席，而鄧小平也還是政治局常委。因此在他主管的新聞宣傳上，一如既往地把劉、鄧做為國家領導人來對待。在新華社將要發的一組國慶檢閱的新聞照片中，依然有毛澤東和劉少奇兩人在一起的照片，並且安排了鄧小平的照片。

陶鑄的所作所為，引起了江青等人的更大反感，一場風波，隨之而來。

江青故意「忽略」陶鑄名字

1966年10月，中央召開工作會議，對劉少奇和鄧小平進行了無情的批判，毛澤東的《炮打司令部 ——我的一張大字報》也向全黨全國公布。10月25日，知道十一中全會內情的中央組織部300多名群眾，要求前往中南海向毛澤東和黨中央送交決心書，表示堅決揭發、鬥爭劉少奇和鄧小平，此舉為陶鑄所阻止，「組織部組織人去中南海喊打倒劉少奇，貼他的大字報，這種做法我不贊成。」11月2日，陶鑄在中央組織部講話時再次重申：「不能把劉少奇同志叫作敵人，不能喊打倒。」「我不贊成寫打倒劉少奇的大字報。他是國家主席，中央政治局常委，犯了路線錯誤，是團結——批評——團結的問題，是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可想而知，在劉少奇被中央文革小組緊追不捨，處境極為艱難的情況下，陶鑄說出這樣的話會有怎樣的後果　！果然，一場厄運向他襲來。

11月27日，中央文革小組成員關鋒，根據江青的授意給江青寫信，指摘陶鑄。他在信中說：「陶鑄同志到中央工作以來，就積極支持劉鄧路線，並參與了劉鄧路線的制定」，「陶鑄的說法，是直接同主席的《炮打司令部》的大字報唱對台戲。」關鋒還在信中建議中央「密切注視，加以考察。」江青收信後把信轉送了毛澤東。

爭吵傳到毛家灣

次日，在文藝界召開的動員大會上，江青發表講話，她說：「毛主席和他的親密戰友林彪同志、周恩來同志、陳伯達同志、康生同志，以及其他許多同志，都肯定了我們的成績，給過我們巨大的支持和鼓舞！」她故意「忽略」了名列陳伯達之前的陶鑄，而且她明明知道她的講話將要印在《人民日報》和《紅旗》雜誌上。言外之意，陶鑄不是毛主席革命戰線上的人，人們可以任意懷疑並進而打倒他。

如果說在對待劉鄧的問題上，陶鑄與中央文革小組已經陷入很深危機的話，那麼在對待造反派的態度上，又使陶鑄與中央文革小組間加大了分歧。當時的造反派，是中央文革小組的寵兒，而陶鑄則對造反派不贊成和看不慣，為此，江青不時與陶鑄發生矛盾。

江青與陶鑄吵得最厲害的一次，是關於吳傳啟的事。吳傳啟是《哲學研究》雜誌總編，文革開始後，他在學部貼出第一張大字報，「造反」甚早。對此事，陶鑄夫人曾志有一個回憶：

那天，陶鑄去中央文革開會，一進屋，江青就以居高臨下的口脗質問陶鑄：「你為甚麼遲遲不去宣布吳傳啟為革命左派？」陶鑄說：「吳傳啟的的確確是有問題的，他的材料你已看過，我怎麼能夠去支持這樣一個人呢？」江青蠻橫地說：「只要是寫第一張大字報的，就必須承認他是革命左派，就必須支持他們。至於甚麼歷史問題，那有甚麼了不起！」江青又傲慢地補充了一句：「你不也是國民黨嗎？」陶鑄也火了，他立即反唇相譏：「你知道我是甚麼時候的國民黨黨員？我是第一次國共合作時期的國民黨員，是在國民黨軍隊集體參加國民黨的。那時毛主席也是國民黨，周總理也是國民黨……。而吳傳啟是甚麼性質的國民黨？他的國民黨能夠與我們的國民黨混為一談嗎？」

一席話說得江青惱羞成怒。她竟然命令似的非讓陶鑄去支持吳傳啟不可。陶鑄此時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他霍地站了起來，直視着江青聲色俱厲地說道：「你干涉的太多了！管得太寬了！你甚麼事情都要干涉！」僅說了這麼一句，江青就大哭大鬧起來，說甚麼她這一輩子還沒有受過如此大的氣，說陶鑄欺負她、鎮壓她。陶鑄說：「你不知道，江青對我們，經常像訓孫小子那樣的訓斥，總是用命令的口脗，真是讓人受不了！」……

陶鑄與江青爭吵一事迅速傳到了毛家灣。副統帥夫人葉群發話了：「這個陶鑄，他怎麼能說到毛主席，怎能跟江青吵？在這件事以前，林彪對陶鑄比較欣賞，而這以後，林彪也不敢接近陶鑄了。」

陶鑄與江青的尖銳對立，使中央文革小組認為必須除掉陶鑄。

12月4日下午，林彪主持召開了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中央文革小組借機對陶鑄發動突然襲擊。王力等人攻擊陶鑄用生產壓革命。他指着陶鑄說：「11月10日《人民日報》發表了《再論抓革命、促生產》的社論，差不多所有革命工人都不能接受這篇社論。主要的就是講生產，寫得很厲害，批評得很凶，這些詞句都是陶鑄同志堅持的。」《紅旗》有篇社論叫《信任群眾、依靠群眾》，有一段話是陶鑄堅持要加進去的，就是：絕大多數共產黨員、黨組織是好的。王力還說：「陶鑄同志很堅持要黨委統一領導工廠的『文化大革命』」，「我問陶鑄同志和在座的同志：北京哪一個廠能夠統一領導？」「統一領導就是鎮壓革命。」文革小組顧問康生插話：「工廠究竟有沒有階級鬥爭？有沒有走資派？」

毛澤東只是提醒他要注意

陶鑄迫不得已地作了「檢查」。他說：「工業農業『文化大革命』問題，我要負主要責任，堅持老框框，怕亂了生產，寫了『抓革命、促生產』的兩篇社論。」陶鑄進而光明磊落地說：這一切都由於「思想上沒有解決問題。」

陶鑄建國後長期在廣東從事實際工作，對革命和生產二者之間的關係，有着切身的體會。在經歷過1957至1959年期間的政治衝擊生產的運動後，他一直強調「抓革命促生產」。12月24日，在文革碰頭會上，江青質問陶鑄：「為甚麼不許批鬥余秋里、谷牧（當時國務院主管生產的負責人）？誰作梗？」陶鑄說：「明年的國民經濟計劃要訂，是我不讓鬥。」江青、張春橋聽後一起狂叫：「黨內最大保皇派就是你陶鑄！」陶鑄凜然地宣布：「咎由自取，我對我所做的一切負責。」

儘管這樣，毛澤東還是要保陶鑄。12月29日，他找陶鑄談話，說道：「江青這個人啊，容不得人，對她的言行不必介意。你這個人啊，就是說話不注意，愛放炮。在中央工作不比地方，要處處注意謙虛謹慎。」

看來，毛澤東無意於打倒陶鑄，而只是提醒他要注意。以江青為首的中央文革無法借助於「最高指示」打倒陶鑄。

江青和陳伯達手中還有「法寶」，那就是煽動造反派。1967年1月4日，他們在人民大會堂東邊會議室接見湖北專揪王任重造反團時，宣布陶鑄是「中國最大的保皇派」。陳伯達說：「陶鑄同志到中央後，並沒有執行以毛主席為代表的無產階級革命路線，實際上是劉、鄧路線的堅決執行者！劉、鄧路線的推廣，同他是有關係的。他想洗刷這一點，但洗刷不掉。後來變本加厲！……他是文化革命小組顧問，但對文化革命問題從來未跟我們商量過（江青插話：他獨斷專行！）。是的，他獨斷專行。他不但背着文化革命小組，而且背着中央。他是資產階級反動路線在中央的新的代表人物，是中國最大的保皇派。」

陳伯達的這番話，為打倒陶鑄定下了調子。

這時候的陶鑄就在隔壁房間裏，竟毫無所知。他正在找安徽省委書記張愷帆談話，然後，又忙着接見安徽來京的學生。

又是一條「爆炸性」的新聞。

當天傍晚，北京的街頭巷尾便出現了大量的傳單、大字報、大標語，赫然印着醒目的新口號：「打倒中國最大的保皇派陶鑄！」

晚上，首都數千名紅衛兵和造反派上街遊行，高呼：「打倒中國最大的保皇派陶鑄！」等新口號。

晚9時，中南海西門外響起了一片「打倒陶鑄」的口號聲。高音喇叭一次又一次地廣播着陳伯達的講話。

幾乎同時，急電發往全國各地。各大城市的紅衛兵、造反派也連夜刷出大標語：「北京急電——打倒中國最大的保皇派陶鑄！」

陳伯達等人點燃「打倒陶鑄」之火

據陶鑄夫人曾志回憶：直到深夜12點多，陶鑄才回來。我把情況相告，他竟全然不知！凌晨兩點多鐘，總理來電話告訴陶鑄，說江青他們的講話他也是才知道的！

陳伯達、江青、康生點起的「打倒陶鑄」之火，迅速燃遍全國。

之後，江青和陳伯達又火上加油，1月7日去新華社發表講話，捅出了所謂「照片事件」。陳伯達的原話是：從陶鑄接管中共中央宣傳部後，就接管了新華社。這個新華社在他接管後，搞了好多非常之糟糕的事情，搞了同黨的十一中全會相對立的一些照片，把中央所批判的以劉、鄧為代表的執行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的一些人物，跟我們偉大領袖毛主席湊在一起，硬要湊在一起，有好幾次。……剛才有個同志遞了條子才可笑哩，說有一張鄧小平的照片，身體是陳毅同志的，頭是鄧小平的。（笑聲）這麼湊的！就是想各種辦法要讓他們操縱新華社發表的消息，發表的相片和電影，把劉、鄧美化。這些事是甚麼東西？是甚麼性質？（眾：反黨）由他們判斷是不是呀？（群眾呼口號：打倒陶鑄！打倒中國最大的保皇派陶鑄！敬愛的毛主席萬歲！）…… （原載《昨夜星辰》．未完待續）

陶鑄，1908出生，湖南祁陽人，原名劍寒。1926年入黃埔軍官學校，同年加入中國共產黨。1927年參加南昌起義和廣州起義。後長期從事地下武裝鬥爭，先後任中共福建省委秘書長、書記，福建省委組織部部長。1933年被國民黨逮捕，1937年國共合作後，經周恩來、葉劍英交涉獲釋，旋任中共湖北省委常委兼宣傳部部長，領導鄂中游擊戰爭。1940年到延安，任中央軍委秘書長、總政治部秘書長兼宣傳部長。解放戰爭時期，歷任中共遼寧、遼吉、遼北等省省委書記，東北野戰軍第七縱隊政委，野戰軍政治部副主任，平津戰役中受黨中央委託化裝進入北平與傅作義談判，促進了北平的和平解放。新中國成立後，任中南軍區政治部副主任、主任，廣西省委代書記，中共中央華南局書記，廣東省委第一書記，廣東省省長，中央中南局第一書記，國務院副總理，中央書記處常務書記兼中央宣傳部長，中共八屆中央委員，政治局委員，政治局常務委員。文革中遭受殘酷迫害，1969年11月含冤逝世，文革後終獲平反。主要著作編為《陶鑄文集》。

　　關於「照片事件」，陶鑄夫人這樣說：那是八屆十一中全會後，新華社將要發一組國家領導人檢閱的新照片。審稿時，陶鑄發現沒有鄧小平的鏡頭，當時指示一定要有小平同志的照片，並詢問新華社有甚麼辦法可以補救？新華社同志說可做技術性處理。後來他們將一幀照片上一個同志隱去，將小平同志的照片移補過來。這就是後來哄動一時的、被「四人幫」大肆渲染的所謂「換頭術」事件。

　　這「換頭術」事件見諸於傳單、大字報、紅衛兵小報。一下子群情嘩然，「打倒陶鑄」的呼聲甚囂塵上。

　　事態的發展，使得毛澤東不得不表態了。

　　就這樣，沒有經過黨的任何會議的討論，沒有下發任何文件，黨的一位中央政治局常委，就靠邊站了。

　　為自己在政治上做了最後的選擇，絕不屈服

　　1月4日以後，陶鑄失去了自由，被監禁在中南海原楊尚昆住過的房子裏。同月20日左右，陶鑄失去閱讀中央文件的權力，其住處被派駐了四個警衛。到了3月，陶鑄遭受的迫害進一步升級，將原裝在屋內的電話機拆掉了，電燈線也改為36伏的低電壓，以防止陶鑄自殺云云。

　　1967年9月8日，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全文廣播了姚文元的文章《評陶鑄的兩本書》，徹底將陶鑄拋了出來。姚文別有用心地歪曲原意，斷章取義，無限上綱，將陶鑄的《太陽的光輝》一文中的「太陽本身有黑點」幾個單獨抽出來，大作文章，因為在文革中，人們都贊頌毛澤東為「紅太陽」，姚文胡說：「這不是赤裸裸地咒罵我們的黨和偉大的領袖嗎？」他還把陶鑄講的精神生活要「做到大家心情舒暢」，誣為「舒舒服服地搞資本主義復辟」，是「叛徒加奴才的『精神生活』」。陶鑄在書中談到文藝創作時講：「可以看好的方面，也可以看壞的方面……要允許作品中寫缺點……不要給人家一個印象，似乎要歌頌人民公社，就要把人民公社說得一下子好得很了。」姚文元則栽贓說，「這是所謂寫光明與黑暗『並重』、『對半』反動理論的翻版」，是「暴露黑暗」論，如此等等。姚文元的廣播對陶鑄的精神是一個極大的打擊，他兩眼發直，悲憤地自言自語說：「姚文元這是置我於死地啊！」這一夜，陶鑄沒合眼，在屋裏徘徊着。第二天，他恢復了平靜，就是在這一夜他為自己在政治上做了最後的選擇，鬥爭到底，絕不屈服！

　　召開百萬群眾「批鬥劉鄧陶大會」

　　1968年3月底，陶鑄受到了更嚴密的監管，警衛人員增加了，並在屋子裏設了三個崗位。一位在房門口，一個在房後門，第三個像影子似的緊緊在陶鑄身邊，寫字時站在椅後，睡覺時站在床頭，吃飯時站在桌邊，上廁所時站在面前，這是江青一伙設計的精神酷刑，讓人分分秒秒都處在一種充滿敵意的、冷冰冰的盯視之下，猶如芒刺在背、鬼魅纏身。然而，陶鑄對這種精神折磨卻處之泰然，他以超人的意志和堅強的信念，為自己創造了一個寧和坦然的處境。為明心志，他用毛筆寫了一紙，端端正正地擺在桌上：

　　「自殺，就是有見不得人的事，不想把自己的問題弄清楚，當然也有這樣的可能，就是你去見了馬克思，問題還是弄不清楚。那也不要緊，事實終究是事實，最後還是可以弄清楚的。我相信我自己的四句話：情質縱已定，還將心肝掏。萇弘血化碧，哀痛總能消。」

　　這是陶鑄血和淚的控訴，是火和鋼的自白。這裏面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深思熟慮的產物，都是不屈不撓的結晶。它表達了個真正共產黨員的形象。

　　春去夏來，驕陽似火。毛澤東主席離開北京去巡視大江南北。

　　就在這個時候，江青一伙的毒手伸了過來。8月，他們在天安門召開了百萬群眾參加的「批鬥劉鄧陶大會」。幾乎同時，在中南海內，一群彪形大漢闖進了陶鑄的房內，二話沒講就把他押去開批鬥會，在批鬥現場，江青一伙架起了攝影機，準備將來在全國放映。幾個打手把陶鑄的雙手反剪，把他的腦袋使勁往下按，要他低頭認罪，陶鑄不屈地反抗，拚命把頭昂起來。正在這時，又上來幾個人，圍住陶鑄對他一陣拳打腳踢，陶鑄額頭上頓時鼓起幾個雞蛋大的腫包。這場殘忍的鬧劇足足持續了三個小時。自此以後，陶鑄更顯得虛弱不堪，但一個信念在支撐着他：一定要力爭活下去！

　　1968年國慶節前後，陶鑄頭暈、眼花、想嘔吐，但無人過問他的病情。拖到1969年元旦，陶鑄病情繼續發展，胃部不適和惡心嘔吐，全身痠脹，毫無食慾，醫生看後，也只是隨便給點胃藥和去痛片了事。直到3月中旬，才來了位醫生，在檢查陶鑄腹部時發現他右上腹有一個饅頭大的包塊，才將陶鑄送進302傳染病院。入院後檢查，發現他患的是膽囊癌，需要立即動手術。

　　陶鑄又被從302醫院轉送到301醫院外科。但他住的不是病房，而是牢籠：病房的窗戶用木條釘死，下面的兩塊玻璃用報紙糊上，4個警衛輪流在門口監視着。面對死神的威脅，陶鑄毫不畏懼，二話沒說就在手術單上簽了字。

　　手術過後，陶鑄身體雖有好轉，但時隔不久，病情再度惡化。進入9月下旬，癌細胞在陶鑄的體內擴散，醫生診斷後說沒有更好的治療辦法，只有用止痛劑和麻醉藥來減輕痛苦。肉體上的疼痛使陶鑄在床上東倒西歪，前趴後仰，大汗淋漓。他不能進食，每天只能吃點流質，精神上的冤屈又得不到申訴。但陶鑄以驚人的毅力向病魔挑戰，任憑痛得死去活來，也咬緊牙關絕不哼一聲。此時的他，與甚說憑肉體活着不如說是憑信念活着。他並不怕死。但是自己一生清白，豈能蒙垢赴黃泉？「不，我不能死，不應該死！」在冥冥中，他無聲地吶喊。

　　對陶鑄悲慘命運的最後一擊，終於降臨了。1969年10月15日，中辦主任江東興叫去了陶鑄夫人曾志，對她說：北京要緊急疏散，可能爆發戰爭，陶鑄要疏散到安徽合肥，你怎麼辦，自己決定，隨陶鑄去也可以，但是去了以後不准與外界通訊，不准與任何人來往，不隨他就去廣東插隊勞動，但必須與陶鑄斷絕聯繫，陶鑄到那裏後，每月給他100元生活費，生活自理。汪東興還規定陶鑄離開北京的時間為18號。

　　當曾志回去將汪東興的話如實相告後，陶鑄沉思良久，然後毅然決然決定不要曾志陪同，自己去合肥。16日，中直政治部主任王良恩來與陶鑄談話，說：「審查你的歷史，你有變節自首的問題。」陶鑄冷冷地說：「我已經是油盡燈殘的人，你們盡可隨意給我做結論。但是我是一個共產黨員，我有權利保留自己的意見。我相信歷史會對一切做出說明。」陶鑄並表示同意離開北京去合肥。

　　陶鑄臨行前，滿懷深情地要曾志轉告女兒陶斯亮：「我怕是難見到亮亮了，你看到她，要告訴她，爸爸在政治歷史上是清白的，是對得起她的，希望她要堅強，要緊跟毛主席好好做人。」說完他又把自己寫的《贈曾志》七律二首贈給了與他共同生活40餘年的夫人：

　　……

　　重上戰場我亦難，感君情厚逼雲端。

　　無情白髮催寒暑，蒙垢餘生抑苦酸。

　　病馬也知嘶櫪晚，枯葵更覺怯霜殘。

　　如煙往事俱忘卻，心底無私天地寬。

　　在陶鑄到達合肥之前，西郊解放軍某部醫院的「秘密病房」已作了精心改裝：一張病床的床腿被截去了一段，顯得特別矮：電燈吊得幾乎貼到天花板上，重新單獨裝了變壓器，電壓很低；北邊牆的窗子外面釘上了幾根木杆，把窗口擋死；窗子上拉了厚實的窗簾；病房門口走廊的頭被堵死，一直堵到頂上樓板；走廊外只有一道門進出，平常是封閉的，不輕易開，非監護人員一律不准進入。這樣精心安排的目的，據說是為了「安全」和「保密」，為防止病人「逃跑」、「自殺」、「行兇破壞」和「被打死」。

　　生命的最後43天在見不到陽光小屋中度過

　　陶鑄進入「秘密病房」後，每天24小時都有看守嚴密注視他的活動，進行「特級護理」。按照規定，看守人員不能隨便與病人交談，卻要不厭其煩地寫下病人的「動態日記」。……

　　陶鑄到達合肥那天夜裏，專案人員召集醫護人員警告說：「現在你們面對的是一個兇惡的敵人，對他監護，只要不出問題，就是完成任務！」對他「要堅持鬥爭，要講究鬥爭策略。」

　　不是囚犯，卻連囚犯都不如。囚犯還有放風的時候，陶鑄是不能出來放風的。「病房」裏不見一絲太陽光，大白天小屋裏也是一片灰暗。

　　「鐵屋如灰」。陶鑄生命的最後43天，就是在這間見不到陽光的小屋中度過的。

　　到了10月下旬，由於病菌和精神的雙重折磨，陶鑄的病情明顯惡化。他已經完全不能起床、不能吃飯、不解大便，此時的他如再不作病情檢查，就很快會餓死！

　　醫護小組把病情反映到上面，結果勉強得到同意可以給陶鑄作一次檢查。同時也下來一道「指示」；「與病人接觸的人不能再擴大範圍，特別要注意保密。」

　　10月23日深夜，萬籟俱寂之際，監護人員走進了「秘密病房」，用擔架把他抬到放射科進行胸透。檢查證明，陶鑄的病情已非常嚴重：腸子粘連，成為完全性腸梗阻。後來又經過請示，一直拖到11月15日，才得到上邊批准，決定給陶鑄施行手術。

　　陶鑄遺體進行「熱處理」

　　深夜，無影燈下，陶鑄的腹腔被打開了，主刀的醫生突然呆住了：陶鑄淋巴結廣泛轉移，癌組織滿腹部都是，大的如蠶豆，小的如綠豆，血管焦脆，稍碰即破，隨時都會引起大出血。手術根本無法進行。折騰了半夜，打開的腹腔又被縫合起來，連完全性腸梗阻治療問題也沒有能得到解決。相反，衰弱的陶鑄因這一刀而流了更多的血，付出了更大的代價，死亡之神加速向他走近……

　　手術後，陶鑄就一直處於肝昏迷狀態。

　　11月30日22時15分，受盡冤屈和侮辱的陶鑄告別了人世！

　　陶鑄逝世的當天夜裏，醫護小組立即打電話報告了「中央」。第二天，專案人員帶着「六條意見」從北京飛到合肥，在他們的「監督」下對陶鑄的遺體進行了「熱處理」。

　　有人提出讓他的親屬來合肥料理喪事，遭到了專案人員的拒絕。

　　醫護人員為陶鑄穿上一件件「老衣」 ─ 最外面的是黑灰色大衣。在為陶鑄找「老衣」時，他們打開他從北京隨身帶來的那個大箱子，才發現裏面幾乎全部裝的都是書，衣物只有少量的幾件：米黃色的襯衣、絲棉衣、呢制服……有誰知道，這一件件衣物都是他來合肥時，曾志親手一件件折疊好放進去的 ─ 萬萬沒有想到這是他為陶鑄準備的老衣呀！

　　12月1日，陶鑄的遺體被用一床白布床單裹蓋着抬上救護車，迎着哀號的寒風，奔向火葬場！

　　火葬場早已得到通知，說有一名叫「王河」的烈性傳染病死者要火化。因而，火葬場除了留兩名燒大爐的工人外，其餘一概不參加這次火葬，兩個燒爐工也不准接近遺體。跟來的幾個人戴着大口罩，身着白衣服，忙着搬動遺體，誰也不說話。他們以「醫護」名義出現，造成一片「烈性傳染病」的恐怖氣氛。

　　盜用陶鑄女兒名字，掩飾罪惡勾當

　　等到陶鑄遺體投進爐膛20分鐘後，專案人員估計不會出甚麼「差錯」了，便立即驅車離開。

　　根據專案人員的「意見」，陶鑄的骨灰被收進一個質量最差的骨灰盒。火化單上簽上了「斯亮」二字。這是他們盜用陶鑄女兒的名字，來掩飾其見不得人的罪惡勾當。

　　這個寫着「王河」的骨灰盒，被棄在那無數普通的亡靈中間，從此一過九年，直到1976年「四人幫」粉碎，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以後，陶鑄的冤案才得以平反昭雪。

　　陶鑄雖然被迫害致死，但他作為一個真正共產黨員的革命形象，卻永遠不會在人民的心上泯滅…… （原載《昨夜星辰》．全文完）

一九七七年二月七日（星期一）

　　中共發展軍工業

　　準備與蘇聯一戰

　　舉行四項軍事國防會議

　　【法新社北京六日電】中共不單只擬成為一個大經濟國家，而且亦希望成為一個偉大軍事國家，中共自去年十二月便開始在此間舉行全國農業、煤、能源及輕工業會議。目前則同時舉行四項中共國防發展會議，新華社今日報道，中共黨主席兼總理華國鋒於昨日下午在北京接見及歡迎八百名會議代表時，間接透露上述各項會議事件。

　　為隆重是項接見場面，華國鋒昨日下午偕同國防部長兼副黨主席葉劍英，與中央委員會政治局之全體委員，與八百名會議代表見面。今日人民日報第一版刊載一幅巨型接見會議代表之黑白照片。

　　在此間舉行之四項軍事及國防會議為：（一）空中防衛會議；（二）戰爭物資工廠經理會議；（三）國防科學研究及生產會議；（四）國防計劃科學研究會議。新華社及人民日報對上述各項會議未有作詳盡報道，不過新華社指出會議目的為「國防及科技現代化」。

　　中共透露如此重要軍事會議尚屬首次，中共是項宣布，似乎反映北京當局決心從今以後將現代武器之科技與中共傳統「人民戰爭」技術及哲學密切結合起來，此間外國專家認為中共決心令本身軍事現代化，可能特別指製造長程飛彈。（中共目前仍未有射程達四千哩之飛彈）。

　　在最近數日來，中共官方報紙曾發表若干篇文章觸及國防問題，此點暗示中共高層領導人物曾討論同樣問題。

　　如果中共打算令本身軍事工業之增長率與農業輕工業增長率看齊，則在今後數年內，預料中共國防實力及出擊力將大大增強。此種努力之主要目標，可能準備在必要時與蘇聯一戰，及將蘇聯部隊逐出中國領土，美國前任國防部長施里辛加去年訪問中共時曾在談話中流露私人隱憂，中共面對一個強大敵人，但似乎準備工夫欠妥善。

　　中共責蘇造成緊張局勢

　　對談判邊界問題表悲觀

　　【法新社東京六日電】昨天，中共副外長余湛對日本每日新聞編輯平野勇夫稱，蘇聯加緊擴軍，造成緊張局勢，世界各國必須反對蘇聯軍事擴張及稱霸世界野心。余湛稱，蘇聯儘管農業輕工業落後，對重工業發展卻極為重視，目的係加強軍力。蘇聯人民不擁護貝里茲尼夫政權，埃及等中東國家亦反蘇。余湛稱，中共希望恢復中蘇友好，但只有蘇聯承認錯誤才可能，中蘇正談判邊界問題，余湛對談判表示悲觀。

　　軍備競賽不容易

　　【新聞談論】據消息說，中共積極發展軍事工業，準備成為一個軍事強國，並不惜與蘇聯一戰。

　　假如中共的軍力足與蘇聯一戰，自然，也可以和其他大國一戰。

　　然則中共軍工業的發展，真可以趕得上兩個所謂超級大國嗎？誰都可以想到，至少，不是十年八年間可以實現的事。

　　何況，美蘇兩國的軍備競賽仍然沒有停止的迹象，然則中共是不是也加入競賽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