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O階層痛苦不斷湧現和升級

新痛苦在CEO階層蔓延，尚沒有減緩的跡象

　　　　■ 文 / 周鳳姣

　　　　「金融危機爆發，資金、市場、生產、供應鏈等方面常常出現一些意想不到的問題，突發事件增多，令人苦不堪言。」崧順國際有限公司總經理潘曉平在接受《經理人》採訪時說。這家專門從事變壓器、整流器、開關電源生產，在業內享有相當知名度的企業，因金融危機的影響，潘曉平總經理不得不花更多時間、精力去處理這些突發問題，原先的工作計劃也常常被打亂。

　　　　國際市場低迷，國內需求減弱，企業訂單銳減，不少外向型企業生死繫於一線；CEO辭職和被解職的壓力空前；既定戰略規劃被扭曲與破壞……這些都是《經理人》雜誌做「中國CEO痛苦調查」8年來，首度提到的痛苦點。而且，這些痛苦正在以企業主、總裁、總經理等為代表的CEO階層中蔓延，尚沒有減緩的跡象。

　　　　CEO們的心聲，反映了這樣一個殘酷的現實：2009年，中國CEO階層的痛苦明顯升級！

　　　　這個結果令人歎息！看來，備受人們羨慕的中國CEO階層，這一年的生活比以往過得更為艱辛：往年存在的痛苦仍在上演並加劇；經濟環境的劇變又催生出許多前所未有的困頓，令他們疲於奔命。

　　　　或許，只有在危機中尋找出新的機遇，讓企業脫離困境，駛入發展快車道，才是減輕CEO痛苦的惟一良藥！

　　　　新痛苦驟然湧現

　　　　全球經濟衰退的大背景下，2009年的CEO痛苦調查，不可避免地帶上了金融危機的痛苦烙印。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前主席艾倫 · 葛林斯潘曾說：「這是我職業生涯中所見最嚴重的一次金融危機。」在這場危機面前，從未經受過經濟衰退洗禮的中國CEO，承受著嚴峻的考驗。

　　　　訂單銳減，企業生死繫於一線。危機來臨，「勝者為王」已被「剩者為王」取代。本次調查中：訂單減少、開工不足而引發的痛苦，排在了「中國CEO痛苦榜」的首位。有25%以上的企業主表示：企業面臨著生存威脅。由於人們對未來經濟普遍信心不足，消費者捂緊錢袋縮減消費，產品需求減少了，廠家的訂單也減少了。對以OEM為主業的外向型製造企業而言，訂單直接關係著企業的生死存亡，不少企業因此命懸一線。

　　　　深圳市金達照明科技有限公司是集燈飾設計、生產、安裝為一體的專業照明公司，董事長對《經理人》說：「經濟形勢好的時候，行業內的一些大企業對利潤較低的訂單都不屑一顧；而現在為了生存，大小企業都在拼搶訂單。」

　　　　搶不到訂單讓CEO們如坐針氈，好不容易搶到了訂單，又可能產生新的痛苦：無法按合同期交貨，訂單也會得而復失。交不出貨有種種原因：可能是上游供應鏈斷裂(上游生產商對未來市場走向悲觀，突然間減少了產量)，導致產品無法完成；也可能是企業自身產能達不到，卻又不敢輕易擴張產能，只能眼睜睜看著大筆訂單流失。

　　　　現在CEO對擴張產能更為謹慎，每一分錢都要花在刀刃上。因為市場需求不穩定，這個月訂單多，但誰也不知道下個月會怎麼樣。

　　　　更令CEO們苦不堪言的是，為了拼搶訂單，企業各種招數層出不窮，商業環境變得越來越糟糕，經營的難度越來越大。有些企業甚至不惜通過偷工減料來降低成本，靠打價格戰贏得訂單。本次調查中，有高達80%的被調查者談到了這個問題。

　　　　職位壓力空前嚴峻。通過匿名調查，《經理人》瞭解到，「不知如何帶領團隊走出困境，面臨辭職壓力」的痛苦，在CEO痛苦榜也排在了很靠前的位置。廣東某鞋業公司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CEO在接受《經理人》採訪時說：「我時刻擔心企業是否會破產，因為已經連續兩個季度虧損了。現在老闆已明確告訴我，照這樣下去，最多撐半年。如果半年內業績還沒起色，企業就準備進入休眠狀態，停止經營。我的飯碗也就沒了。」

　　　　一旦企業進行大幅度調整，CEO必然面臨辭職的危險。而與以往相比，被獵頭緊盯的日子也似乎越來越遠了，CEO對工作更加求穩。很多人感覺壓力很大，但也不想輕易跳槽。他們並非擔心自己因能力不夠而找不著工作，而是因為很多企業已凍結招人計劃。

　　　　CEO們的職位是令人羨慕的，但該職位背後隱藏的痛苦卻鮮為人知。調查結果顯示，CEO們認為「肩負著公司成敗的責任，卻無法掌控決定成敗的大部分因素」，成為痛苦的一大根源，痛苦指數達到7.173。有的CEO甚至表示，再也無法承受巨大的壓力和痛苦，瀕臨崩潰的邊緣。

　　　　擺在CEO們面前的道路似乎只有兩條：或者帶領企業奮力一搏，失敗了，黯然退場，成功了，就去迎接新挑戰；或者現在就把肩負的社會責任和公司使命棄之不顧，主動請辭。選擇本身，也已成為CEO們的一大痛苦。

　　　　轉戰內需險阻重重。對外向型企業來說，在出口受阻之時，能否迅速轉型內銷，成為CEO不得不面對的新問題。轉型的成功與否無疑決定著許多企業的生死存亡，但是國內市場環境與海外有著迥然的差異，企業相當於進入一個完全陌生的市場，可能面臨諸多意料不到的問題，對於CEO而言，自然是一個艱巨的挑戰。譬如出口歐美市場，由於它們有非常健全的信用體系，交易可全部通過網路實現；而進軍國內市場，基於信用體系的薄弱，必須搭建自己的營銷渠道，這對企業來說都是不小的考驗。

除了上述種種，隨著經濟形勢風雲不定的演變，CEO階層隨時隨地都會同各種新增痛苦不期而遇。比如：因為未來經濟形勢無法預測，本已決定好的投資項目，可能會被取消；因為外部環境的不斷演變，原本制定的長期發展戰略，可能被迫放棄，等等。

　　　　老痛苦持續升級

　　　　與往年相比，有些業已存在的痛苦，2009年不斷升級。比如：融資難的問題；找不到優秀的中高層管理者；難以建立一支高效的團隊；商業環境越來越糟糕；企業經營風險越來越大，等等。

　　　　中高層斷檔。「我們現在非常缺高級管理人員，上次面試了1000多人，但合格者寥寥無幾。」深圳科創醫療系統工程有限公司董事長胡雲向《經理人》訴說了自己的困擾。

　　　　深圳市金達照明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長有著同樣的困惑：「我們項目分佈全國各地，現在緊缺項目經理，卻很難招到合適的人才。」

　　　　企業招不到合適的人，同樣，人才也找不到合適的發展平台。因為越是在企業艱難時期，越需要有優秀的管理者，可帶領企業脫困，這樣對決策層和領導層的能力要求也越高。

　　　　很多企業選擇雙管齊下方針：一邊揮舞裁員刀，裁掉冗員或能力不夠的人；一邊進行招聘，尋找更適合該職位的人，從而優化團隊。整個人力資源市場出現這樣的窘境：經濟不景氣，企業想招到更優秀的人才，卻越難招到，因為真正優秀的人才，不會輕易被裁掉。另外，優秀的中高層管理者為了求穩，也不會輕易辭職，更加劇了有些企業中高層斷檔的危機。

　　　　融資受阻。融資難的問題是中小企業的老問題，2009年更甚。金融危機後，我國已採取了放鬆銀根、新增貸款等政策解決融資問題，前6個月新增貸款7.4萬億，比今年全年5萬億新增貸款計劃超過了近50%。然而，如此龐大的資金流並沒有大量流入中小企業。

　　　　以深圳為例，20多萬家中小企業占深圳企業總數的99%以上，所獲得的信貸比率卻不到30%。深圳永佳寶實業有限公司是一家生產塑膠電子玩具的企業，該公司總經理王孟佳說：「銀行也要控制風險，企業要獲得貸款，必須拿出資產做抵押。有實力的企業可以拿房子、地皮、設備等資產做抵押；而越是需要融資、危在旦夕的企業，越無法抵押資產，也就越貸不到款。」

　　　　一直在海外購買礦山的資本運作高手、中國寶貝國際投資集團董事長卞洪登，雖然擁有幾十座礦山的礦權，卻也遇到了融資路徑受阻的煩惱，目前他不得不放慢擴張的腳步。「過去現金流比較緊張時，如果準備通過股權交易，出讓一些礦山的礦權，馬上就會有國際資本衝進去參股；但現在不行了，全球性的衰退使國際資本自顧不暇，這一融資渠道已經難以指望了。」

　　　　品味網也是一家想通過風險投資來解決資金問題的企業，總經理鄧永強在接受《經理人》採訪時也表達了他的痛苦：「現在風險投資在挑選項目時更為理性和謹慎，進入他們視野的企業，門檻比過去要高很多。而且，很多風險投資本身也沒錢了，他們自身都很痛苦。」

　　　　工作和生活難以平衡。有著高薪水、高職位的CEO們，也有著常人感受不到的壓力和鮮為人知的痛苦。「以前為了打拼事業，把企業做大，犧牲了很多個人時間。當企業做大了，卻更忙碌了，最令我感到愧疚的是陪伴家人的時間很少。」晶電國際董事長馬翎翔在接受《經理人》採訪時說。

　　　　工作和生活難以平衡；本有很多業餘愛好，也沒時間去享受；沒有時間陪伴家人，仍然是CEO們心中永遠的痛。現在，企業生存越來越難，CEO們需傾注更多的心血挽救市場，維護客戶關係，屬於自己的私人時間更是寥寥無幾。

　　　　「CEO們處在這個職位，要有很強的責任心。不是自己一個人過好就行，還有幾千員工靠著這份工作養家餬口，再累再痛苦，也要帶領團隊繼續前行。當工作和生活出現衝突時，不得不以事業為重，除非你願意放棄這個職位。」崧順國際有限公司總經理潘曉平對《經理人》說。

　　　　有些CEO，在外人看來，個人財富已經積累得差不多，完全可以卸下壓力和痛苦，去好好享受生活。但他們卻很難找到這個可以「退出江湖」、丟下痛苦的時機，強烈的社會責任感，迫使他們負重前行—當完成一個目標的時候，又有新的目標在等著他們；解決完一個問題，又有新的課題等待他們去挑戰。對許多CEO來說，也算是痛並快樂著吧！

　　　　附文：

　　　　中國CEO痛苦調查說明

　　　　2009年度「中國CEO痛苦調查」歷時兩個月。從5月10日到7月10日，《經理人》雜誌編輯部通過郵件專項調查、電話一對一溝通、經理人網(www.sino-manager.com)問卷調查，以及與知名商學院EMBA班合作調查等方式，共收集有效調查問卷上千份。

　　　　調查對像主要是實體企業，包括國有大中型企業、民營企業和合資/外資企業的董事長、總經理、總裁及CEO等為代表的中國CEO階層，以及部分企業的副總經理等高層管理者。其中，國有企業占12.3%；民營企業占76.5%；合資企業占11.2%。

　　　　問卷設計中，《經理人》將CEO們的痛苦程度分為四檔(滿分10分)，非常痛苦8～10分，比較痛苦5～7分，不太痛苦1～4分，不痛苦0分。在「中國CEO痛苦榜」中列出的分數，為每項調查結果的加權平均值。

CEO解痛妙招——

　　　　朱國勇：讀EMBA覓高管

　　　　找不到合適的高層及中層經理人，是令CEO很痛苦的事情之一。龍傑網大廣告公司董事長朱國勇也曾花過大筆錢委託獵頭公司找高級經理人，但結果不太理想，因為很多職業經理人「太善於面試了」。現在，他的解決方案是通過讀EMBA找到需要的人才。朱國勇先後讀過四個商學院的EMBA和總裁班，從同學中為公司挑選出優秀人才，建立起核心團隊。「EMBA的同學之間不是老闆和經理人那種面試關係，更易展示自己最真實的一面。」他說。

　　　　附文：

　　　　CEO解痛妙招二

　　　　王承倫：練好內功再找錢

　　　　當風險投資苦於找不到足夠多的好項目，無法把錢花出去的時候，融資渠道不暢卻成了民企CEO們最痛苦的問題之一。對此，王李亞洲資源(0.275,0.00,1.85%)公司董事長兼CEO王承倫給出的解決方案是：企業要先確立自己獨特的商業模式，然後不斷改進、優化自己的管理。練好內功，找錢也就不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