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災風雲：故事重溫及第一回

殼股風雲

故事重溫：財技風雲1.0
元軍本是浩瀚集團的主席。在「股壇金手指」彭陽的精心報局之下，元軍將公司股票抵押給金輝煌證券，換取孖展融資貸款，以投資一塊位於福建的地皮。當元軍上當之後，彭陽通過壓低浩瀚集團股價的手段，令到元軍的孖展貸款被逼斬倉；而彭陽卻在另一邊廂，以低價吸納斬倉股票，騙得整間上市公司的控制權，還害元軍欠下3億多元的債務。

正當元軍準備跳樓自殺之際，撒旦會通過來電，說可以幫他報仇，並把所有失去的東西，全部都拿回來。元軍得到撒旦會的協助，取得春光集團70%的股權，再藉著財技的安排，買入一個撒旦會的南非銅礦，然後騙取公衆，說銅礦下是藏有鑽石，發放好消息推高股價；再行使可換股債券得到大量股份，在市場上供股和分批配售，成功將400億元騙到撒旦會的口袋裏。

元軍在春光集團取得成功之後，就開始計劃對彭陽的復仇行動。他公開向彭陽宣戰，要奪回浩瀚集團的控制權︰首先買入浩瀚集團的股票，引得彭陽在市場上與他爭奪，將股價推上高位，然後通過白素素工作的環球財經周刊，發放彭陽與經紀陳操控股價的證據。結果股價即日急插八成，被通緝的彭陽逼著將股票賣出，元軍順利在市場低位吸納，把公司的控制權拿了回來。

可憐白素素利用孖展貸款，大量買入浩瀚集團的股票，除了把所有積蓄輸掉，還欠下二千萬元的欠款；再加上彭陽誤以為她公開罪證，將她臉孔畫花破相。在雙重打擊之下，白素素從醫院跳樓自殺，彭陽被警方拘捕，控告虛假交易、意圖謀殺、嚴重傷害他人身體等多項罪名，被判監20年。

財技風雲2.0︰殼股風雲
白蘭是白素素的堂姐，通過撒旦會的幫助下，回港親手殺死彭陽，然後從龍天緣的手中，購入龍博集團這隻優質殼股。她利用自己與元軍的曖昧關係，成功在市場製造話題，將龍博集團的股價炒高，從1元炒升到5元，然後將部份股票賣出，賺到一筆數億元的現金，再加上龍博集團10%股權。

到了第二階段，白蘭利用向下炒的招數，為龍博集團製造壞消息，否定了元軍要將龍博集團變成旗艦上市公司的謠傳，將股價從5元壓低到0.4元，再通過財技得到大量股票，空手取得龍博集團75%股權。

本來一切都是順利的，但白蘭卻遇到一次意外，右邊脊椎中了槍傷，做成了下半身殘廢，永遠要坐在輪椅之上。已經愛上白蘭的元軍，答應了撒旦的請求，將白蘭的計劃繼續下去，把龍博集團包裝成為明星企業，成功套現離場，賺得超過百億元的利潤；但在計劃的過程中，卻搞上了白蘭的女助手Audrey，弄大了Audrey的肚子，再加上Audrey計劃偷走白蘭在人頭戶口的錢，於是心狠手辣的白蘭，找人將Audrey從高樓拋下，死在元軍的面前。

Audrey的慘死，令到元軍與白蘭反目成仇。完成龍博集團的計劃後，白蘭原想騙取龍博集團的兩個大股東，將手上股票抵押給金輝煌證券，讓他們每人得到10億元的孖展貸款，然後將龍博集團的股價打下去，吞掉整間上市公司；可惜計劃被元軍破壞，聯同兩個大股東設計了一個反陷阱，將股價掉頭炒高。結果白蘭被逼在高位補回沽空盤，慘痛地損失了35億元。

第一回
4月27日。
金輝煌證券中環辦公室的交易盤房。

電腦螢幕正在顯示︰今天恒指升幅超過500點，最高升到28588點。

這是2007年金融海嘯後的新高。

眾人看着電腦螢幕的顯示，禁不住尖叫起來，當中有熱烈的歡呼聲，也有勝利的笑聲；因為他們手上有8,000張期指好倉，還有一大堆場外與投資銀行的對賭的看好合約。

「嘩，港股大時代啊！你們看看，又升了500點啊……發達了……發達了……」

一個穿得妖艷非常的紅色女人，展開血盆紅唇大口，對著螢幕哈哈大笑起來。她的名字叫李豔紅，是金輝煌證券經紀業務的主管，衣服穿得人如其名，紅色的套裝、紅色的嘴唇、紅色高跟鞋，總之全身都是血一般的鮮紅，妖艷非常。

坐在輪椅上的白蘭，瞄了李豔紅一眼。她是金輝煌證券的主席，也是撒旦會的成員。

白蘭問電腦前的一個交易員︰「我們的期指倉位，大概獲利多少？」

「我們在市場上的期指倉約有8,000張，平均每張盈利超過4,000點，賬面上已經得到50元×8,000×4,000=16億元的利潤；再加上場外與投資銀行的對賭合約，總盈利應該超過30億元。」交易員按了幾下計算機，回覆白蘭。

李豔紅插嘴說︰「連同我們在最近幾個月的10億利潤，加起來應該有40億元了。」

「太好了！」白蘭用力拍了幾下掌，然後哈哈大笑起來。自從在一年前敗給元軍之後，她從來沒有這麽開心過。

那次慘痛的經歷，對於白蘭來說，還是歷歷在目︰她當時的如意算盤，原是騙取龍博集團的兩個大股東，將手上股票抵押給金輝煌證券，讓他們每人得到10億元的孖展貸款之後，然後在市場上製造壞消息，將龍博集團的股價打下去，再把兩個大股東的股票孖展斬倉，在市場低價賣給自己的人頭戶口，最後將沽空倉位平掉，就可以吞掉整間上市公司。

這個計劃，原本是天衣無縫。可是元軍卻借用這個機會，聯同兩個大股東「將計就計」，製造出一個反陷阱，等待白蘭累積了5億股的沽空倉後，反過來將股價打高。結果白蘭被迫在高位補回沽空盤，慘痛地損失了35億元。

身為撒旦會的成員，竟然在一天內輸掉35億元，還是輸在另一位撒旦會成員的手上，絕對是一件丟臉的事。幸好她過去也替撒旦會賺了不少錢，算是將功補過，所以撒旦並沒有怪罪她。白蘭也答應在一年之內，將這35億元賺回來。

今天，就是這個慘痛經歷的一周年紀念日。

白蘭在過去的一年，通過買入恒生指數期貨，在滬港通開通後賺上豐厚盈利，到今天已經成功將失去的錢賺了回來，為自己的承諾達標。

交易員問白蘭︰「我們在4月份的期指倉位，在後天就是到期日。我們要讓它自動平倉，套取一些利潤嗎？」

白蘭說得滿有信心︰「我認為今次的升浪，仍只算是開始階段，未來還有一段很大的升幅！你看滬港通的交易量，目前只可算是偏低，肯定在不久的將來，會有更多國內人買入港股，到時恒指將會升穿2007年金融海嘯前的歷史高位，目標可以看見40000點！」

李豔紅聽到40000點這個目標，立刻將眼睛睜得大大，興奮地叫了起來︰「40000點……發達了！發達了！」

她表現得異常興奮，是因為自己也買了數十張期指，賬面上已經賺上一千萬元。如果恒指可以升到40000點，她將會再多賺數千萬元。

白蘭再說：「將4月份的期指倉位，全部轉到下一個月，然後在現水平的價位，再開多2,000張新倉。若有投行願意對賭的話，多多都願意接受！」

「港股大時代！我又買！我又買！」李豔紅衝向其中一部電腦，馬上在自己的期貨戶口下單，再多買30張期指。

看着電腦螢幕顯示的恒生指數，今天創下了2007年10月後的七年半新高，白蘭的強大自信心，全部都回來。

一道兇狠的目光，從她的眼神流露。

這時候的白蘭，心裏在想：「元軍，我來了。現在我已經儲夠彈藥，跟你再決一戰之時。」

林一鳴

4月30日。下午5點。

在北京工業園。

在市場有「股壇狙擊手」稱號的元軍，今天完成最後一站，參觀了某A股上市公司，位於國內的生產線廠房。

在過去的一個多星期，元軍通過華中證券的安排，已經跑了國內數個省市，參觀了十多間上市公司，當中包含多個主要行業，包括金融、零售、汽車、原材料、建築、房地產、採礦、科技、電器用品等；也跟眾多政府官員會面，以及向不同的經濟專家，了解國內的最新情況。

這幾天陪同他一起參觀公司，有華中證券的陳兵和張小靜。

華中證券是全中國規模最大的證券公司，連續多年被評選為「全國最佳證券公司」和「全國最佳研究團隊」第一名。

陳兵是華中證券的研究部主管。他擁有經濟學的博士學位，是多間大學的榮譽教授，連續十年得到「全國最佳分析師」冠軍位置，分析能力可算是全國第一；張小靜就是高端客戶銷售部的經理，年齡約二十六、七歲，樣子甜美可人，衣着入時，皮膚皙白，鵝蛋臉上有雙柔情似水的大眼睛，很是迷人。元軍在華中證券的投資戶口，就是由張小靜負責。

他們三人參觀完這間公司，與管理層討論了接近一個小時，才乘車離開。

張小靜為他們準備了一輛寬敞的七人車。

登上車之後，陳兵問元軍：「元大哥，在這一個星期內，你看了這麽多公司，與這麽多人見面，感覺如何？」

元軍眉頭一皺︰「越看得多，心情就越是沉重，越是悲觀。」

「我的感覺，也是跟你一樣。」陳兵嘆了口氣。

「看來……熊市快要來了。」元軍無奈地說︰「中國經濟已經進入下行格局，預期未來將會轉壞，企業盈利開始下調，GDP也會下降。大部份我們看過的行業，前景都是偏向悲觀，部份出現嚴重的產能過剩，流動資金安排也有問題。」

「經濟在今年會急速轉壞，相信我們的中國政府，早在去年底就應該知道。」陳兵的語氣，比元軍更加無奈︰「所以中國政府在本年初的時候，定下GDP保七的任務，想辦法保住經濟；但根據我的判斷，保七任務應該不能成功，經濟保不住了。」

小靜迷惑地問︰「中國經濟原來是很不錯的，為何會突然轉差？」

「這是經濟轉型常會遇到的困境。」陳兵解釋說︰「中國在過去三十年的成功方法，主要以國內低廉成本，在中低端技術取得優勢；但到了今天，這個方法已經行不通。目前印度和很多東南亞國家，製造業工人的每月工資，只有一千元人民幣或以下，但中國平均要兩三千元；如果要轉型到高增值和服務業，中國目前又未達到歐美的水平。中國政府要打通困局，解決工資差距達到三倍的問題，將會是非常困難的事，若果最後不能成功，就會變成一次經濟大災難。」

「但現在是A股大牛市，上證綜合指數已經升到4500點，較一年前翻了超過一倍；港股也進入了大時代，恒指昨天就見過28588點，創下2007年金融海嘯後的新高。這樣漂亮的升勢，怎可能會出現熊市？」小靜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元軍搖頭說︰「目前你看見的，是一個『人造A股牛市』，並不是真實的。」

陳兵︰「元大哥說得對。中國政府要保住經濟，要從GDP的三頭馬車入手︰
（1）出口︰主要倚賴外國因數，是中國政府較難控制的範圍；
（2）投資︰主力靠加大政府開支撐起經濟，但政府會害怕像金融海嘯的四萬億救市措施，出現產能過剩的後遺症；
（3）消費︰如果可以推高內需，刺激居民消費，自然就可以保住GDP。

所以中國政府的策略是︰將A股盡量推高，製造一個『人造A股牛市』，讓超過一億股民富起來，就可以造成財富效應；因為股民口袋裏的錢多了，自然就會豪爽購物，推高內需刺激消費，GDP就可以保住。」

小靜︰「這個方法可以行得通嗎？最近真的有很多股民富起來，購物也會特別豪爽。」

陳兵︰「作為一個經濟學家，我也感到十分困惑。中國是全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系，竟然要用炒股的方法，帶領國家走出經濟困局？」

「我的看法，就肯定得多了﹗」元軍斬釘截鐵地說︰「我認為是︰不。可。以。」

小靜︰「元大哥，為何這樣肯定？」

「歷史告訴我們︰從來通過人為的手法，改變市場定律的行為，短期可能會帶來效果，但長期是一定會失敗的。」元軍對於自己的判斷，充滿極大的信心。

小靜︰「看來兩位專家，對後市都看得頗淡。那麼……我們應該怎辦？」

元軍微笑了一下︰「非常簡單﹗明天回到香港之後，小靜將我在華中證券的所有股票，全部分批在市場沽出，然後再建立大額的期指沽倉。如果有投行願意對賭的話，多多都願意接受﹗」

4月30日晚上。

他們乘坐的七人車，到了一間高級會所的門前。

陳兵帶同元軍進入會所，小靜就獨自乘車返回酒店。

元軍︰「一會見面的人，真是非見不可嗎？」

陳兵︰「對，非見不可。他指明要見你，你就要與他見面，給點面子。」

元軍︰「他算甚麽？是高官領導，還是家財億萬的大富豪？」

陳兵︰「全都不是；但他的勢力，比很多高官還要大。如果他邀請你，你不見他，就是不給面子；他會當你是敵人，站在他的敵對面。」

元軍聽了以後，感到十分無奈，但相信他的判斷。於是他跟隨陳兵，進入高級會所的貴賓廳。

貴賓廳的門外，站立了數個西裝大漢，全都穿上黑色衣服，表情嚴肅。

步入貴賓廳，看見一個中年男子，坐在飯桌的中央。此人帶着微禿的髮型，身材矮小略胖，圓圓的臉孔，配上一副粗邊的黑色眼鏡，散發出一片濃烈的江湖味道。

陳兵帶着元軍，走向這個中年男子的旁邊。「孫總，他就是元軍，是你希望要見的人。」

這個姓孫的人，站了起來。「呵呵……你就是元軍。」

陳兵在旁邊介紹︰「元大哥，這位是孫虎先生。他的背景十分厲害，爺爺曾經是老紅軍戰士，在上世紀三十年代的時候，參加過萬里長征的戰役，地位崇高。」

孫虎看見元軍，高興地和他握手︰「你就是香港最有名的『股壇狙擊手』……厲害！厲害！」

「孫總，你好。」元軍禮貌地點了一下頭，跟孫虎握手。

孫虎︰「今天有幸見面，一定要盡情地喝，不醉無歸！」

✽✽✽

飯局開始了。

他們坐了起來，三個人吃十多道菜，加上一大堆五顏六色的烈酒，好不驚人。

孫虎張大嘴巴，將烈酒像灌水一樣倒進口中，巴拉巴拉地大口喝掉。元軍跟他一起喝着五顏六色的烈酒，喝得頭昏腦漲，狀態迷糊。

吃到差不多尾聲的時候，孫虎突然一掌拍在桌上，然後用食指指向元軍，大聲喝道︰「元軍，你愛國嗎？」

對於這個突然其來的問題，元軍即時被嚇呆了，感到異常訝異。

孫虎看元軍說話結巴，大聲再問︰「怎麽啦！這樣簡單的問題，還用想嗎？」

面對孫虎的兇狠目光，元軍只好結巴地說︰「愛……愛……愛……」

孫虎聽到元軍的答案，大力地拍了幾下桌面，高興地說︰「好！你愛國，我也愛國，我們就是兄弟！你知道嘛……我每天都愛國，每小時愛國，每分鐘愛國，甚至每一秒鐘都愛國，哈哈……」

陳兵看見這樣的情況，立刻舉高了酒杯，打完場說︰「為我們的愛國，大家乾杯！乾杯！」

大家舉起酒杯，一口就把杯中的酒乾了。

「在我這一生人當中，最痛恨就是不愛國的人。」孫虎越喝越多，越喝越興奮，說話也越來越大聲︰「上星期有一個不知死活的人，竟然偷拍我的一位官員朋友，與小三的床上裸照，然後威脅朋友要錢。你說他多不愛國！對於這樣的壞人，我當然要替天行道，用刀將他拍照片的手掌斬下來……哈哈……真是想起來都興奮！」

元軍聽到以後，眼睛睜得像銅鈴般大，臉上表情既是驚奇又不敢置信，心跳感到莫名的加速。

孫虎再喝一口茅台，大聲地噴着酒氣︰「我這個人就是豪氣。誰是國家的朋友，我一定會全力保護他；誰是國家的敵人，我就一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元軍問︰「甚麽是國家的敵人？」

「就是阻止經濟發展的壞蛋！近年國家經濟得到急速發展，引起很多凶狠大鱷，對我們虎視眈眈，就是我最痛恨的人。」孫虎拿着酒杯，走到元軍的面前，大聲地跟他說︰「如果你可以跟我們站在一起，一起幫國家做事，我們就是朋友了！」

元軍再次緊張到結巴︰「做……做甚麽事？」

孫虎按着元軍的肩膀大喊︰「你是金融專家，當然是做金融的事。國家需要像你的金融人才，一起建設經濟！」

元軍聽得一頭霧水︰「甚麽？建設甚麽經濟？」

「最近我們組織了一班愛國的人，當中有政府高官、國企領導、富豪大亨等，聯手一起炒高A股，為中國經濟繁榮作出貢獻，你說多痛快！」

「炒高股市……你想我怎樣做？」

「好簡單！我們可以聯手成立一個基金，一起買入股票；或是你將資金交給我，我替你大手買入A股，食正牛市的大升浪！」

「對不起……」元軍嘗試撥開孫虎在肩膀的手︰「我習慣獨自行動，不太喜歡跟人一起投資……」

孫虎繼續說︰「不願意一起炒A股？沒關係，你可以通過我開戶，我給你五倍孖展融資，利率特低，條件優厚。」

「我手頭上算是有點現金，暫時不需要做孖展……」

「如果你有很多現金，可以通過我的網絡，將錢借給其他人炒股，年利率可給你10厘以上。」

「如果將錢借出來，會借給甚麽人炒股？」

「全都是高官領導和愛國之士，他們共同為建設A股牛市而努力。」

「我不習慣做借貸的生意，不好意思。」

「你不想不借錢給人，那麼我借錢給你吧！只要你肯用錢買A股，我背後有很多富豪大亨，都願意借錢給你。」

「都是不要啦，感謝……」對於孫虎的所有建議，元軍沒有一個答應。

孫虎開始動氣︰「怎麽啦！你甚麽都不答應，不當我是朋友！」

元軍覺得在這個時候，必須強硬︰「酒，可以跟你喝；但拿錢出來投資，我自己也會做，不需要你的幫忙。」

「你不投資，即是不給面子！」孫虎怒吼，拿起手上的茅台酒瓶，指向元軍︰「你甚麽都不做，就跟我喝光這瓶茅台吧！」

元軍睜大眼睛，望着孫虎。呆了數秒之後，他在投資與喝茅台之間，選擇了後者。

他勇猛地搶了孫虎的茅台酒瓶，咕咚咕咚地往嘴裏猛灌。但由於喝得實在太猛，元軍喉頭滑下火燒灼熱，整個身子晃了一晃，將肚內的酒連胃裏的食物子，低頭吐得一塌糊塗，然後扑嗵一下倒在地上。

陳兵忍不住對孫虎說：「孫總，對於投資的事，還是改天再談吧。」

孫虎看見這樣的情況，無奈地說︰「反正他現在醉成這個樣子，應該也談不了甚麽。改天再談，先送他走吧。」

5月1日。

昨天晚宴之後，陳兵攙扶着元軍，東倒西歪地返回酒店房間。他睡了差不多二十小時，才可以消除酒氣，稍覺清醒。

到了晚上的時候，陳兵買了簡單的晚餐，親身送到元軍的房間。

當元軍一見陳兵，馬上咆哮大叫︰「昨天真是一個痛苦的晚上！」

陳兵︰「元大哥，真不好意思。昨天的晚宴，恐怕會令你不太舒服……但孫虎要你來，你就給個面子，忍受一個晚上吧。」

「陳兄，我當然明白你的苦處。」元軍皺起眉頭，表情嚴肅︰「但這個叫孫虎的渾蛋，口中不停說愛國，但其實做所有的事情，都是為自己從中取利，真是過份。」

「孫虎的行為，我也覺得十分討厭。整天滿口謬論，全部胡攪蠻纏，粗野無理！他做的每一件事情，肯定是有利可圖，有大舊肥肉在前面，才會肯花時間。」陳兵對於孫虎，也感到無言的氣憤。

元軍問：「他是否已經找了一班政府領導和富豪大亨，一起炒高股市？」

「是的！他們自稱『A股愛國兵團』，全部成員都是重量級的人士，就算是華中證券的資產管理部，也跟他聯成一線，利用華中證券的龐大資金，最近不停在市場買入；以及用極高槓桿的形式，融資給客戶買股票，炒高A股。」

「為甚麽大家都要聽他？難道他有高級官員做他後台？有強大官方背景？」

「他不是政府官員，沒有官方背景，也不是手握大權的人。但他的勢力，比很多高級領導還要厲害，大家都稱他為『強力部門』。」

「甚麽是『強力部門』？此話何解？」

「因為他處事手法強悍兇狠，能夠用非正規的方法，替高官解決問題，令到很多高官都要聽他的說話，勢力變得越來越大。」

「自己方式？即是甚麽意思？」

「就像昨天說過的例子……」陳兵深呼吸一下，沉着氣說下去︰「近期有一個人，偷拍了某位高官與小三的床上赤裸照片，然後威脅官員要錢。當孫虎知道這件事之後，自行找手下將這個人揍了一頓，用火燒了他所住的房子，再將他的手掌斬了下來，放入一個禮盒之中，然後把相關的床上照片、偷拍相機、電腦硬盤等，連同手掌禮盒一起打包，送到高官的家……」

聽到這裏，元軍從心底打了一個冷震。

「原來這就是『強力部門』的意思……孫虎做這樣的事情，是聽命於高官的安排嗎？」元軍問。

「非也。對於孫虎的行為，高官在事前根本並不知情。」

「高官收到這份『禮物』之後，有甚麽的反應？」

「當官員看見『禮物』，馬上嚇得一邊發抖，一邊嘔吐反胃。」陳兵繼續說：「後來高官將價值三千萬元的人民幣現鈔，裝滿了一整輛的大貨櫃車，送到孫虎的家。」

「孫虎收到鈔票之後，感到滿意嗎？」

「他沒有接收鈔票，將整輛運錢的貨車，送返原地。車內的現鈔，一張都沒有動過。」

「他竟然連三千萬的鈔票都不要……看來孫虎做的事情，不單是為錢這麽簡單。」

「因為孫虎對高官說：我不要你的鈔票。我要你欠我一個人情。」

「人情？三千萬換一個人情？」

「這就是孫虎厲害的地方。將來這個官員要做的事，讓孫虎得到的回報，肯定在三千萬元以上很多倍。」

「實在太恐怖了。」元軍嘆氣地說︰「還有其他的例子嗎？」

「類似的例子，實在數之不盡。過去有一些人，得罪了勢力人士，然後跑道老遠的外國，甚至太平洋的小島，孫虎都有辦法將這些人押回大陸，要他們跪在勢力人士的面前。」

「難怪人們稱他為『強力部門』。因為他的辦事手法，確實是非正規的方法，強而有力。」

「沒錯。所以你千萬不要得罪他。」

「明白了。」元軍點一下頭，然後露出擔憂的表情︰「對於他的要求……如果我不答應，有甚麽解決的方法？」

陳兵無奈地說：「哎……我也不知道啊……」

元軍苦笑一下︰「其實不用你說，也知道你沒有解決的方法。幸好我元軍在死亡的邊緣，都不知走過多少次，現在區區一個孫虎，是不會將我嚇怕的。他要買升，我就買跌，看他可以怎樣對付我？」

5月5日。

元軍乘坐首班的飛機，從北京返回香港。

當他正步出香港機場的時候，突然有人從後面叫他︰「元軍先生﹗元軍先生﹗」

元軍轉過頭來，看見一名年輕男子，從後面跑過來。

「元軍先生，你好﹗我是香港財經報的記者，我的名字叫亞偉。你是我的偶像，很高興在機場碰到你﹗」這個叫亞偉的人，拿着一個背包，高興地跑到元軍面前。

「你好，亞偉。我應該跟你見過面……」元軍看見亞偉，有點挺熟面的感覺。

亞偉開心地說︰「大約在一年多前，我曾跟你做過訪問，當時你仍是龍博集團的主席。」

「沒錯，我記起來了。當時龍博集團跟華美電影和We-Film合作，搞了一個盛大的新聞發佈會；香港財經報替我們做了一個專訪，你就是替我採訪的記者。」

「對於這個新聞發佈會，仍有很深刻的印象呢﹗這是我看過的所有新聞發佈會之中，做得最好的一個﹗」

元軍客氣地說︰「這個新聞發佈會，主要是同事們的努力，我只是說幾句話而已。」

亞偉︰「如果沒有你這個『股壇狙擊手』，怎會做得這樣好呢？元軍先生，我很崇拜你啊﹗」

看見亞偉的熱情，元軍微微笑了一下，感到有點腼腆。

亞偉繼續興奮地說︰「你在龍博集團的漂亮一役，真令我佩服得五體投地。當你成為龍博集團的主席後，股價從起步點的0.4元，升到十多元的價格，成功套現超過一百億元，成為了財經界的神話。」

元軍︰「你在香港財經報的文章，也替我們寫了不少好話。當時『股壇狙擊手概念股』的稱號，應該首先由你寫出來的，對嗎？」

「是的……」亞偉自豪地說︰「偶像的股票，我當然要唱好﹗當時我自己也買了幾萬股，賺了一些錢呢﹗」

「已經是久遠的事情，我差不多忘記了。」

「請問元軍先生，你剛從甚麽地方回來？」

「我剛從國內回來，跑了全國多個省市，希望了解中國經濟的最新情況，看清楚投資的大環境。」

「現在是『港股大時代』，請問你覺得未來的股市，會再創新高嗎？」

「創新高？對不起，我不同意。」元軍搖一搖頭︰「我認為港股和A股，應該快要步入熊市。」

「熊市？」亞偉聽到這兩個子，既是驚奇，又不敢置信。

「怎可能會進入熊市？恒指在數天前才升穿兩萬八千五百點，創下2007年金融海嘯後的高位；A股更是世紀大牛市，上證綜合指數升穿4500點，在一年之間升了超過一倍……目前全世界都說升，你敢說港股將會進入熊市，應該是全港的唯一﹗」

「其實國內的經濟，將會出現很大的問題，只是你們看不見罷了。」

「我想應該是全部人都看不見……例如香港財經報的近期訪問，基本上100%的財經專家，全都是看好後市的。他們對恒生指數的預測目標，從30000點到40000點都有，但預測未來股市會下跌，就沒有一人。」

元軍堅定地說︰「這不是回調的下跌，而是進入熊市，最少會跌一年。」

「跌一年？會跌多少點呢？」

「港股在進入熊市以後，恒指將會跌一萬點以上。」

亞偉露出驚訝的表情︰「一…萬…點…以…上……﹗﹗﹗」

「沒錯，跌一萬點。」

「恒指剛創下兩萬八千點的高位……如果要跌一萬點，豈不是要跌到一萬八千點？好恐怖啊﹗」

「這只是我的個人看法。到底是否準確，要等日後才知道。」

「你這個熊市預測，實在太有爆炸性了﹗我可否跟你做個訪問，多了解背後的理念？」

「在未來的幾天，我都會較爲忙碌，未必有時間接受訪問。如果你現在有空的話，我的司機在機場外面等我，你可跟我一起上車，讓我們在車上完成訪問。」

亞偉興奮地說︰「當然是非常好的建議﹗我們現在就一起上車，讓我進一步了解你的熊市預測﹗」

5月6日。

早上九時。在白蘭的辦公室。

桌上放了一份香港財經報，在今天A1版的頭條寫上︰「元軍最新預測：恆指兩萬八見頂 港股將會進入熊市」

李豔紅拿著報章，哈哈大笑地說︰「熊市？現在是港股大時代，A股又創了新高，國內人排隊買港股，怎可能變成熊市？元軍亂說這個預測，還要變成財經頭條，正白癡﹗低能！」

白蘭接過報章，將整編報導看得仔細︰元軍認為中國經濟會急速轉壞，企業盈利開始下降，目前是政府創造出來的「人造A股牛市」，根本並非真實。他預期股災將會出現，港股將會進入熊市，恆指要跌一萬點以上。

白蘭看完之後，面上露出一下嗤笑︰「在財技方面，元軍確是有一點本事；但在預測股市方面，他懂得看嗎？他在甚麽時候變成財演，開始去評論股市？真搞笑！」
李豔紅擦鞋說：「要預測股市的走向，白蘭姐肯定勝他九十條街！我們在這幾個月之内，從炒期指得到的利潤，已經賺了40億元。元軍可以賺到這麽多錢嗎？他懂個屁﹗」

「看來元軍可能退隱了一段日子，生活感到有點苦悶，就跟記者亂說一通，希望博出一下風頭，語不驚人誓不休。他喜歡說，就由他說吧。」白蘭將香港財經報的A1版，扔進垃圾桶內。

「不過……元軍看來不單是亂說幾下，想出一下風頭這麽簡單。」李豔紅轉了一個認真表情︰「他除了看淡，還有做淡。」

白蘭聽後有點詫異︰「他要做淡港股？你怎麽知道？」

「數天前我們依照妳的指令，除了在市場開了期指好倉外，更聯絡了多間投行，打探有沒有人願跟我們意對賭。結果回來了︰華中證券願意接受對賭，金額也是最大。」

「華中證券？他們的客戶，應該沒有太多的對沖基金。」

「華中證券背後的客戶，並不是對沖基金。」

「難道是……元軍？」

「沒錯，就是元軍。根據可靠的消息，他在過去的幾天，除了大量沽出自己的股票外，還不停做淡港股，沽空藍籌股和沽期指，不斷找投行跟他對賭。」

「太好了！」白蘭用力拍了一下桌面：「這真是上天的安排，讓我和元軍可以有一次生死決戰﹗如果我跟他對賭，我買升，他買跌，那麽在我們兩個人之中，就肯定是一個贏，一個輸；一個生，一個死。你說多痛快﹗」

「但他開出的盤口很大……我們要接嗎？」

「有多大？」

「對賭恆生指數和上證綜合指數，恆指每點賭100萬元，上證指數每點200萬元。合約期三個月，以明天收市價作為起點，分別在未來三個月底的5月29日、6月30日和7月31日結算一次，每次向對方交付指數升跌的差額。」

「恆指每點100萬元，即是等於 1000000/50 = 20000 張期指？他賭得這樣勇？」

「是的，特別當他知道……對手是妳。」李豔紅吞吐地說。

「如果恆指升或跌 1000 點，賠償金額就是 1000000元 x 1000 = 10億元？」

「沒錯。如果是上證指數，每升或跌1000點，賠償金額就是20億元，非常驚人。」

白蘭開了一枝紅酒，倒進了杯子，淺嘗一口︰「這真是一個很大的金額，等於我們手上倉位總額的數倍。但既然是必勝，為何不跟他一拼？」

李豔紅聽到這個答案，雙眼立刻亮了起來︰「如果恆指可以跟隨妳的估計，升到40000點的目標，以現在28000點計算，元軍豈不是要輸給我們120億元？若連同上證指數一起計算，肯定會超過200億元，真是想起來都興奮﹗」

「不要那麼貪心。我認為在6月底，先升穿歷史高位的31958點，在第一仗先贏40億元，以報當日一戰之仇。」

「一個多月可以贏40億元……實在令人太興奮﹗」

白蘭︰「對於這個大牛市，我是蠻有信心的。最近很多國內政府官員都說，目前中國正在大牛市的新起點上；既然是新起點，怎會這樣快就完結，還說會進入熊市？根本不可能﹗」

「所以我在任何場合都說︰白蘭姐永遠最棒﹗妳就是中國的女股神，世上沒人能及，天下無敵﹗那個甚麽元軍，準備破產吧﹗」李豔紅再次發揮擦鞋功力。

白蘭滿有信心地說︰「元軍不了解中國市場，慘敗是遲早的事。反正他都是要輸錢，現在上天安排輸給我，算是天意，哈哈﹗」

5月7日，下午6點。

在華中證券的貴賓室。

元軍、陳兵和張小靜，一起坐在貴賓室內，輕鬆地喝著咖啡。

「元軍大哥，你這幾天被人在網上洗版，很有名哩！」漂亮的小靜，露出一個可愛的鬼馬眼神。

「哦……」元軍給出無奈的表情。

小靜看見元軍的自然呆，笑得更加燦爛︰「你知道甚麽是洗版嗎？」

「知。」元軍沒好氣地道。

「那麽……洗版是甚麽？」

元軍︰「…………」

陳兵看見小靜在逗玩元軍，忍不住替元軍解圍︰「小靜，妳不要再戲弄元大哥了……」

「算吧，我應該讓她取笑的。」元軍皺起眉頭，两手交握︰「自從成為A1財經頭條人物，預測港股將會進入熊市，基本上整個網絡世界，都是取笑和咒罵我的討論，例如說是低能預測、說我是燈神、元燈大師、唱淡等自己在低位入貨、最好跟我做相反等……在過去這麼多年，都未曾試過被罵得如此體無完膚，真是有點難受。」

小靜還說得不夠，加口一句︰「就連最受師奶歡迎的朱仙人，在今天生果日報的專欄中，也寫了『我不相信港股有熊市的十大原因』為題目的文章，用強力抽濕機向你大力抽水，在網上得到超過一萬個Like，你說多厲害？」

陳兵安慰元軍說︰「你不用介意別人的看法。通常在投資的世界中，贏錢的人只佔極少數，大部份人都是輸錢的……」

小靜也說︰「元大哥，我相信你是對的﹗將來有朝一日，這些取笑你的人，就會知道你的看法並沒有錯。」

「可是看錯的人，總是佔大多數。」陳兵感嘆地說︰「華中證券的資產管理部，最近也不停買入股票，使我感到非常擔心。我跟他們說中國經濟的風險，還被他們取笑杞人憂天，真是無奈。」

元軍︰「華中證券買入股票，跟孫虎有關嗎？」

「算是有點關係。華中證券的資金，已經跟孫虎聯成同一陣線，連同其他伙伴的錢，估計最少已經有數百億元；再加上融資的槓杆，就變成千億元的力量，非常厲害。」

元軍︰「他們越用槓杆亂炒，踏入死亡的路就會越快。從來沒有人可以戰勝市場。」

「現在連華中證券的資產管理部，也利用槓杆亂炒。將來如果出現股災，一定損失慘重。」陳兵說得有點無奈。

元軍擔心地問陳兵︰「如果他們遭到巨大損失，你會否受到影響？」

調皮的小靜，將嘴巴伸到元軍的耳邊︰「你不用替陳兵擔心啊﹗他用了整副身家沽了期指，如果出現股災，他應該已經發達，夠錢退休了……」

陳兵慌忙地說︰「小靜，妳怎可說出我的祕密……我是持牌人士，如果給外人知道我偷偷沽了期指，我將會很麻煩……」

「怕甚麽啊！元大哥是自己人，不是外人啊﹗你用老婆的戶口炒期指，外人是沒可能知道的。老實說，其實我也沽了一些期指……」小靜越說越多，嘴巴不停地講。

「哈﹗你們不要說這個了，我是不應該知道的。」元軍轉頭望向小靜，認真地問︰「小靜，我要你安排做的事，已經辦好了吧？」

小靜︰「當然全都安排好了。你在華中證券的所有股票，已經全部賣光，再幫你沽了1,000張期指。至於與金輝煌證券的合約，已經跟對方安排妥當，只要你一簽字，合約就馬上生效。」

小靜將一式兩份的合約，交到元軍手上。元軍仔細地看了一遍，合約雙方對賭恒生指數和上證綜合指數，以今天5月7日收市價作為起點，即是恒生指數為27289點，上證指數4112點。合約期三個月，分別在未來三個月底的5月29日、6月30日和7月31日結算一次，每次向對方交付指數升跌的差額。

恒指每點賭100萬元，上證指數就每點200萬元。元軍看跌，對方看升。

「做得好，對於這份合約，我沒有問題。」

元軍翻到合約簽名的最後一頁。

他看見一個很熟悉的簽名。

簽這個名的人，是白蘭。

元軍在白蘭的下面，也簽了自己的名字。

小靜將合約收好之後，靜聲地問元軍︰「元大哥，聽說你和這個白蘭，在過去是有點關係的，是嗎？」

元軍深呼吸一下，沉默起來，不語。

看見元軍的表情，小靜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陳兵對她責備說：「妳這個丫頭，真是一隻不停口的小鳥，總是說不應該說的話！如果妳再是這樣的話，元大哥就會取消所有戶口，到時妳就後悔莫及﹗」

一聽到要取消戶口，小靜馬上變得緊張起來，拉着元軍的手臂說︰「大人不記小人過，元大哥是不會記仇的人，請原諒我這個小女人啊﹗最多我請吃飯，好嗎？」

當聽到小靜說「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這個小女人」的時候，元軍的內心立刻抽泣一下。他記得在某年某月某日的一個晚上，白蘭也曾經說過這兩句調皮的話，然後將自己的身體，貼到元軍的胸前，紅唇輕貼上他的臉旁。在那個難忘的夜晚，白蘭要元軍給她一個承諾，要永遠愛她。

這些令人感動的畫面，突然在元軍的腦海，全部浮現起來。

可惜，這都已經成為過去。

當愛走到了盡頭，就只有變成恨。

因為Audrey的死，元軍永遠不會原諒白蘭。

當然，對於違背承諾的元軍，白蘭也不會原諒他。

5月9日。

在新界西北郊區，一個偏遠海邊的碼頭。

兩個人。一個站著，一個坐在輪椅之上。

站著的男子，帶著一個金屬製的面罩，在面罩的後面，是一片燒焦了的皮膚。

這個男子的名字，叫做撒旦。

坐在輪椅的女子，是白蘭。

撒旦對於白蘭近期的行動，好像不太滿意。「最近妳用撒旦會的資金，不斷買入大量恆指期貨。到底在搞甚麽鬼？」

白蘭反駁說：「我用資金炒賣期指，都是希望賺更多的錢。在過去的幾個月，我炒期指賺了四十多億，你應該感到滿意吧﹗」

撒旦轉用較嚴厲的語氣︰「但妳越做越大，最近還要和元軍對賭，肯定會贏的嗎？」

白蘭反駁︰「將來的事，我不知道；但在這數個月的戰跡，相信你可以看見，我有這方面的能力。」

「對於一個股票指數的預測，妳可以掌握多少？它包含了萬千的變數，包括經濟環境、資金流向、企業盈利、貨幣政策、國際政府角力等等，可以影響股指的因素，根本是數之不盡，妳如何作出判斷？市場上有數以百萬計的參與者，妳可以全部了解嗎？」撒旦連珠爆發了一連串的問題。

「我有這方面的直覺，有預測未來大市走勢的能力；最近我在期指賺到的幾十億元，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白蘭開始變得激動起來。

撒旦︰「靠直覺？妳近期在期指賺到錢，只代表妳的運氣好，不等於靠技術贏錢。對於恆生指數的公司，妳認識多少？妳有看過這些公司？了解它們的營業情況嗎？」

白蘭繼續反駁︰「我靠甚麽作出投資判斷，這是我自己的事﹗最重要是我可以替撒旦會贏錢，不就已經足夠了嗎？」

「白蘭，妳變了。」撒旦皺起眉頭︰「妳再不是以前那個冷靜思考，擁有極高投資心理質數的白蘭。」

白蘭聽到撒旦的批評，感到憤憤不平。

但其實她心知肚明，撒旦說的話，是對的。

自從元軍離開之後，白蘭整個人的性格都變了，沒有了冷靜，沒有深謀遠慮，只剩下怨恨。

「在開始的時候，妳只是炒賣數千張期指，金額不算太高，我還可以讓妳自把自為；但妳越做越大，還要跟元軍簽下大額對賭合約，我就不可以不管。」撒旦發出強硬的命令︰「我現在命令妳，不要再跟元軍對賭。」

白蘭努力地把情緒壓了下去，用僵硬的聲音回應︰「要減低期指炒賣金額，我可以；要取消外面的倉位，我也可以；但要取消與元軍的對賭合約，就絕對不可以。」

撒旦︰「元軍也是撒旦會的人。你們兩個雙鬥，何必呢？」

白蘭大吼︰「我曾經發過毒誓，在我這一生之中，定要跟他誓不兩立，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現在上天給我這個機會，可以與他決一死戰，我怎可以取消合約﹗」

撒旦聽了白蘭的話，頓時變得怒不可遏︰「妳的理智跑到哪裡？妳的思想跑到哪裡？拿撒旦會的幾十億元去決一死戰？在拍劇集嗎？我再說一次︰馬上取消跟元軍的合約﹗﹗」

「對不起……我是不會取消合約﹗如果你不同意，我就用自己的錢，繼續與元軍對賭﹗」白蘭說得咬牙切齒，情緒有點激動。

撒旦閉了眼睛幾秒，再睜開眼，用淡淡的語氣說︰「如果妳要堅持，就不可再繼續為撒旦會工作﹗﹗撒旦會以後全部行動，以及旗下的所有資產，從這一秒鐘開始，立刻離開妳的管轄範圍。」

「撒旦，多謝你過去對我的信任，特別是協助我替白素素報仇，我是非常感恩。但我與元軍之戰，根本是上天注定，不可能避免的；就算要離開撒旦會，甚至死無葬身之地，我也要拼死一博。」白蘭雙眼通紅，說得激動。

「決戰重要，還是賺錢重要？」

「決戰﹗」

「看來妳已經無藥可救﹗我無論怎樣說，妳都應該聽不入耳。金輝煌證券可以留下來給妳，但撒旦會其他的東西，我全部都要收回來。」

「對於金輝煌證券現有的一萬張期指沽空，以及跟元軍的對賭合約，我會自己繼續下去，全部都不會取消。雖然我的財富，與撒旦會相距甚遠，但幾十億元的現金，我還是有能力拿出來的。」

「妳和元軍的仇恨，真是那麽深嗎？」

「是。恨他一世。」

「那麽，我也無話可說。」撒旦嘆一口長氣，然後對白蘭投以冷淡的視線，離開了碼頭。

他覺得現在的白蘭，已經變得不再理性，根本不適合再做撒旦會的工作。

5月29日。下午6點。

在華中證券的貴賓室。

今天是白蘭和元軍對賭的第一個結算日。

元軍、陳兵和張小靜，一起坐在貴賓室內，氣氛死寂。

今天收市情況︰恒生指數收報27424點。上證綜合指數4611點。

與5月7日當天收市比較，恒指升了27424－27289＝135點，每點100萬元，元軍輸1.35億元。

上證指數升了4611－4112＝499點，在不夠一個月之內，升了超過十巴仙。每點200萬元，輸了9.98億元。

「在第一個結算日，就先輸了11億元，真是出師不利。」小靜擔心地問︰「國內A股好像越升越有，會否是我們看錯？中央智囊社科院在去年預測，今年滬指可升至5000點的目標，看來快要達標。」

陳兵︰「德國股神安德烈·科斯托蘭尼曾經說過︰股市就像有一個人，用繩子帶着狗在街上散步，人就是經濟，狗就是股市。在散步的過程中，狗有時跑到前面，有時又跑到後面，反反覆覆跑來跑去，過程中有時與人走相同方向，有時卻可能選擇完全相反的方向。」

「現在就是經濟與股市，走相反方向的時間。」元軍補充說︰「但從長遠看來，人和狗最後必定會同時抵達終點。經濟和股市，最後也是一樣。」

陳兵︰「最近我做了很多分析，肯定了經濟將會走下坡，企業盈利也會越來越差。我目前正在編寫華中證券對下半年股市的展望，將在下月中出版，整體都是看得比較淡的。」

「有你們這樣說，我就放心了。」小靜鬆一口氣說︰「我跟你們的建議，做了一些期指的沽空，現在已經有點損失；如果狗還不轉向的話，我多年儲下來的私己錢，就會化為烏有！」

「狗到底在何時才會轉向，現在還真不好說。最近國內很多巨額資金，好像瘋了一樣投進A股市場，他們很容易就得到大額融資，在超高槓杆的情況下進入市場，一起將A股炒高，不知道何時才會停手。」陳兵皺起眉來。

元軍︰「聽說現在內地孖展的融資金額，已經超過兩萬億元，遲早一定爆煲！」

小靜︰「我看新聞報道，說中證監已經多次表示，積極跟進孖展融資過高的問題。這將是影響後市的關鍵因素。」

「最近多家銀行已接獲通知，要求加強信貸管理，嚴控信貸資金流入股市。」陳兵感嘆說︰「但很多私下的融資，不是通過正式的渠道，根本很難得到監管。例如孫虎私下做的融資，聽說已經高達數百億元，連白蘭也跟他借了錢。」

元軍聽到白蘭的名字，心裏湧起一股莫名的苦澀。

陳兵繼續說︰「孫虎通過本身的關係，在金融機構和多處地方得到大額資金，有些直接投入A股市場，也有借出給人炒股票，從中收取高昂的息差。最近A股的升幅，他也有份做成。」

小靜搶着說︰「除了我們的對賭合約，白蘭在外面的好倉，最近增加得十分驚人，相信是借助孫虎的融資做成。雖然狗是被人用繩子帶着，但會否因為資金亂行的力量太大，將繩子拉斷啊？」

元軍嘆了口氣︰「投機，就是有風險，沒有絕對的勝利。今次的勝負，主要看市場的力量大，還是『人造A股牛市』的力量較大。」

小靜︰「他們最近炒A股的原因，就是因為MSCI指數公司將在6月9日宣佈，是否將A股納入MSCI全球指數。目前全球接近6000家基金公司追蹤MSCI指數，資金總額高達7萬億美元，其中追蹤MSCI指數的ETF產品多達700隻；就連MSCI公司也曾經表示，如果A股納入MSCI指數，將吸引4,000億美元的資金流入A股市場！到時狗就可以把繩子拉斷，人和狗就會分道揚鑣。」

「這方面就不用太過擔心。」陳兵肯定地說︰「我相信6月9日的結果，A股肯定不會納入MSCI指數。現在炒A股納入指數的人，一定會失望而回！」

元軍︰「為何如此肯定？」

陳兵︰「目前A股還有很多對外資進入的限制，包括國內尚未開放人民幣在金融和投資項目下的可自由兌換，外資進入A股的途徑不多，滬港通額度上限等……當然最重要，就是國內A股根本未算是自由市場，政府對股市操控意欲過大，甚至會當股市作為控制經濟的工具，這都令外資很難放心的。」

元軍︰「我也同意你的講法。對於國際的投資者，資金流動性是投資過程中的重要一環，特別是對跟蹤指數的被動型基金，資金流動尤其重要；但這亦是目前投資A股最頭痛的地方。」

「對啊！試問如果外資基金在買入A股以後，政府突然說不可以賣出，你說基金可以怎辦？這都是把老外嚇跑的重要因素。」小靜點頭同意。

元軍眼神裏充滿火，大膽作出預測︰「如果A股不能納入MSCI指數，在6月10日之後，就會掉頭下跌！」

6月5日晚上。

北京某會所的宴會廳。

這晚孫虎、白蘭和一眾A股炒家，一起在宴會廳聚首一堂，大事慶祝。

慶祝的原因，是因為上證綜合指數，今天衝破了5000點的重要心理關口，是自從2008年1月以後，七年來首次收復失地。

今天A股的走勢本來反覆，早上曾一度倒跌，但在中午後穩步上揚，最後收市報5023點，較昨天升了76點或1.5%，滬深兩市成交高達2.3萬億元人民幣。

「來，咱們乾杯！」孫虎帶頭一呼，周圍的人一起迎合舉杯，一起喊出口號︰「愛國，就是買股票！不要賣！」

孫虎今天非常高興，站起來對眾人說︰「我們這個『A股愛國兵團』，近期大力支持中國股市，獲得多方面的高度讚賞！我在此代表國家，多謝各位對中國經濟發展作出努力！」

白蘭回應孫虎︰「其實，應該是我們要多謝孫大哥才對！如果沒有你的安排，給我們放大水喉，怎可以集合這麼多愛國人士，一起將A股炒高啊！」

孫虎哈哈大笑︰「白蘭，你應該一早就聽我說，中國A股才是勝利的戰場嘛！炒甚麽港股，根本就是浪費子彈！」

其中一個炒家附和說：「你看今天上證綜合指數升了76點，但港股恒指卻下跌291點，真是弱過雞煲，難看死了！」

「那些通過滬港通買港股的國內同胞，真是可憐極了！上證指數在過去的一個多月，差不多升了一千點，但港股還是死狗一樣，恒指到了兩萬八就行人止步。」另一個炒家說。

「這點我也同意。我一直投資的港股，雖然也有些微利，但當我一看見A股的升勢，心中就是挺不好過！而且孫大哥給我們融資，你說我怎可以不投資A股呢？孫大哥，我真心要敬你一杯！」早前孫虎借了錢給白蘭炒A股，今天她特來向孫虎道謝。

孫虎回應︰「大家都是愛國人士，當然要互相照顧，互惠互利！難得你有興趣投資A股，為國家經濟繁榮作出貢獻，我是一定會幫忙的。近期我得到不少新資金，如果你有興趣融資，我可多借3億元給你。」

「實在太感謝孫大哥了！」白蘭聽到3億元的貸款，感到非常興奮。「這3億元當然全數都要！我會通過孖展放大，全部購買A股！」

孫虎哈哈大笑：「你購買A股，就是一等一的愛國行動，值得支持！」

白蘭︰「我跟在坐每位一樣，都是絕對愛國，一起為中國經濟發展努力！」

「感謝你對國家經濟的支持！」孫虎補充︰「不過人情還人情，數目要分明。新增貸款的利率，要從上個月的3厘月息率，加到每月4厘。」

「在現在的大牛市中，加一點利息也是應該。每個月4厘的利率，算是非常合理，轉個圈就可以賺回來！」白蘭覺得4厘的利率，根本不算是一回事。

「白蘭你這樣說，我就滿意了！」孫虎對眾人說︰「為甚麽要加息？其實不是我貪心，而是正規渠道收緊，我這些『強力渠道』當然要收貴一點……」

有炒家不明白︰「此話和解？」

孫虎解釋︰「相信你們也應該知道，中證監在今天收市後表示，正在對兩融業務管理辦法、相關規則進行修訂，條件成熟時將按照程序向市場徵求意見，重申未經批准的機構，將不得為客戶提兩融服務。多間證券商亦發佈通知，為防範兩融業務風險，決定收緊信用賬戶持倉集中度的實時控制指標，又禁止期貨公司參與配資活動。」

眾人回應︰「現在外面風大雨大，正規渠道的融資開始收緊，孫總收高一點的利息，也是合情合理！況且孫總的融資渠道，比正規的更為靈活，槓桿也可以做得更高！」

眾人一起舉杯，一起感謝孫虎。

喝了幾杯之後，孫虎轉了個話題，對白蘭說︰「聽說你最近跟元軍對賭，在他身上賺了不少啊！」

「孫大哥，你也認識元軍嗎？」

「只是跟他見過一次面……」孫虎解釋說︰「本來有位高級領導，說元軍是香港最有名的『股壇狙擊手』，炒股票的技術非常厲害，建議我將他拉入『A股愛國兵團』。後來我才知道，這人根本浪得虛名，完全是一個股壇廢物！」

一個炒家插口說：「現在元軍確是十分知名……是被人取笑到面黃的知名！他在一個月前說股市見頂，預測將會進入熊市，恒指會跌一萬點以上……但你看現在的股市，有那一點像是股災？他自己也成為了網民的取笑對象，國內的網站充滿咒罵他的留言，將他的名字從『元軍』改名到『元燈』，真搞笑。」

孫虎大笑道︰「幸好我當初沒有跟他合作。否則有這個豬一般的隊友，真是貶低我的智商！」

「元軍自己也好受了。」白蘭嗤笑一下︰「除了成為全世界的取笑對象，在我跟他的對賭合約，他將會一鋪清袋。」

孫虎問︰「你們怎樣對賭？」

白蘭︰「在我們的對賭合約中，他看跌，我看升。每月結算，每月付款。」

「在大牛市中看跌？根本是自尋死路！整個國家都不會支持他買跌，難道他連這麼簡單的國情，都不知道嗎？」

「上個月的結算日，他已經輸了11億元給我；踏入六月份這幾天，上證綜合指數又升了400多點，賬面上等於將8億元的鈔票，送到我的口袋中。」

「這個元軍，傻的嗎？」孫虎笑得氣都喘不過來：「今天整個中國政府，會用盡全力支持目前的牛市。如果股市要下跌的話，政府一定會出來托市，又怎可能會出現熊市？元軍要送錢給你，真是不了解國家，是超級的低能大傻瓜！」

6月10日。

A股會否納入MSCI全球指數，成為近期大炒A股的一個藉口。結果未宣佈之前，上證綜合指數再度攀升，衝破了5100點的關口。

可是到了最近的幾天，這股熱浪開始冷卻起來。MSCI突取消了香港發佈會，外資基金心知不妙，靜悄悄減持A股的比重，A股ETF指數買賣基金在三日之內，已經走資接近40億元。

可是內地的股民，並沒有這方面的觸覺，繼續不斷買入A股，導致滬綜指及深成指上升，但在港掛牌的A股ETF跑輸大市的有趣現象。

AH溢價指數亦再度飆升，整體A股平均較H股貴42%，為2009年8月以來近六年最大差距。

到了6月10日的凌晨，結果終於揭盅了：A股未能夠納入MSCI全球指數。

主要的原因，在於關注結構性的市場開放度，當中阻礙包括投資額度的分配、資本流動限制、以及股份實質擁有權問題等。MSCI將會與中國證監會將共同成立工作小組，推動解決有關問題。

這跟元軍和陳兵的預測，完全一致。

＊＊＊　＊＊＊　＊＊＊

上午9時30分。

A股開市。

元軍高興地看着報價機︰A股一開市就急速下跌，上證綜合指數在第一分鐘就跌了一百多點，跌幅曾擴大至逾2%，指數跌至5000點左右。

「A股納入MSCI指數落空，股市期待已久的調整，應該會在今天來了！」元軍握着拳頭，高興地叫了一聲。

可是他的高興，只是維持了一分鐘。

到了第二分鐘，A股已經急速反彈，像一支箭般回升上去，轉瞬間已收復了大部份失地。

「為甚麽？為甚麽？」

元軍呆呆看着電腦，腦裏發出無限的問號。他一直看着熒幕……為甚麽上證指數跌了一分鐘就回升？為甚麽好像完全消化了A股未能納入MSCI的壞消息？

預測全中，但輸了鈔票。

對於一個投機者來說，人生最痛苦的，莫過於此。

無奈的元軍，想爆頭也找不出原因，於是撥了一個電話給小靜，希望找點頭緒。

「元大哥，國內的A股股民，好像看不見任何壞消息一樣，瘋狂買入A股啊！他們一看見上證指數回跌到5000點，就瘋狂地買啊，買啊，買啊……我們華中證券的A股客戶，今早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買單，真真恐怖……」

明白了！

有句話是這樣說的︰在一個股市裏，參與者如果由一個正常的人，加上九百九十九個傻子組成，那麼最後在股市輸死的，肯定是那個正常的人。

現在的A股，就是九百九十九個傻子的瘋狂，將股市推到不合理的狀態！

他們會將壞消息會當是好消息，好消息更會當是好好消息……總之是甚麽消息，都可當是炒上的藉口。

陳兵也撥了一個電話給元軍，討論今天的市況。

根據陳兵在國內的消息，對於MSCI不將A股納入MSCI指數的新聞，很快就被其他消息蓋過，包括人行對於擴大貨幣政策空間的言論，令市場揣測中央短期內再減息或降準，以及財政部確認第二批一萬億地方債置換額度。

但最重要還是有多位重量級的人物，在市場繼續吹風，說「A股牛市未完」︰他們異口同聲地說，A股牛市漲勢仍然未變，上證綜合指數短期可升穿6000點，一年內更可衝破一萬點的大關。

元軍嘆氣地說︰「六月雖然只過了十天，但我在賬面上的虧損，已經超過十億元了。」

陳兵安慰元軍︰「狗不可能永遠跟人走相反方向。將來總會有一天，狗是會跑返回來的。」

「但這是一隻瘋了的狗，好像想將繩子咬斷，遠走高飛？」

「像這樣的情況，歷史發生過很多次，最後結果都是升得越瘋，跌得越痛。從來沒有一個可以永遠瘋狂的股市，也從來沒有一個背離基本因素而永遠上升的股市。我肯定在很快的日子，A股人造牛市的泡沫，將會狠狠烈烈地爆破。」

元軍同意地說︰「沒錯。我們應該相信市場，它沒可能永遠瘋下去。人造瘋牛開始於槓桿資金，當然最後也會死於槓桿資金。」

「我相信A股的瘋狂，應該很快就會完結。」陳兵對着電話說︰「我和我的研究團隊，剛完成華中證券對下半年的投資預測報告，對今年下半年的股市，跟你作出一致的悲觀預測。在我的報告將會這樣寫︰估計A股將會下跌50%，上證綜合指數較高位要跌2500點；恒生指數就會從高位下跌10000點。」

「你是全中國第一名的最佳分析師，相信這份研究報告，一定對市場帶來很大震撼。」

「這報告是否會對市場帶來震撼，目前還是未知之數；但對華中證券的管理層，就馬上帶來了超級的震撼。」

「此話何解？」

「他們說我這份報告，將會破壞國家經濟繁榮，不利國家長期利益，對國家的穩定產生不利影響。」

「一大堆的罪行！聽起來好像很嚴重啊？」

「我想……無論是中國政府，或是華中證券的管理層，都非常害怕股市的泡沫爆破，不想聽到真相。」

「但作為一個負責任的分析師，你有義務將真相告訴大家。」元軍嘆氣。

「但華中證券的管理層，已經對我作出嚴厲聲明，這份報告一定不可以出街。」陳兵無奈地說︰「否則將我馬上炒掉，甚至解散整個研究團隊。」

6月19日，星期五。

今天是端午節假期的前一天，也是A股期指的交收日。

華中證券的管理層，最後沒有批准陳兵的請求，讓他發表下半年看淡的預測報告。

但華中證券的電腦系統，竟然被駭客入侵，偷走了這份報告，然後在外邊傳了開去！

報告在網上廣泛流傳起來，大家看陳兵報告的重點，當然是A股將會下跌50%，恒生指數下跌10000點的預測。

這預測瞬間成為投資界的熱話，在網上引起廣泛的討論，有人支持，也有人反對。正反雙方各持己見，在網上引起一連串的罵戰。

華中證券馬上發表聲明，否認陳兵報告的正式性，強調這不代表華中證券的觀點。但文章已經在網上絡流傳，傳媒也開始報道，根本沒可能收回來。

媒體希望第一時間，找陳兵出來作出評論。但自從報告外洩那天開始，大家都找不到陳兵，他沒有回到公司，也沒有回家，突然人間蒸發，不知跑到那裏。

元軍撥過多次電話，也不能找到陳兵，於是撥電話給小靜︰「我這兩天都找不到陳兵。你知道他在哪裏嗎？」

小靜咆哮地說︰「我也不知道啊！原本約了大客戶跟他見面，現在突然取消會議，客戶把我罵了一頓，真不好受。」

「研究部的其他同事，可以聯絡到陳兵嗎？」

「他們撥過電話給陳兵的家人，回覆說他幾天沒返家了，不知道他在哪裏。」

「真奇怪……這麽大的一個成年人，怎可能會人間蒸發？他的家人不擔心嗎？」

「聽研究部的同事說，陳兵家人說話吞吞吐吐，感覺好像有點怪怪的，電話說不了幾句就掛線，像有點事情隱瞞我們。」

「我對陳兵的情況，有點不祥的預感。」

「現在我們華中證券的客戶，就真的極度不祥了！」

「發生了甚麽事？」

「不知道是甚麽原因，北京總公司突然下了命令，要收緊所有A股客戶的孖展，將融資比率降低。」

「怎樣降低？」

「需要他們存入現金，或選擇馬上將股票沽出。」

「相信很多A股的孖展客戶，都是用盡所有額度，可以有多少就借多少，怎可能存入額外的現金？你們一刀切地收緊融資比率，會將他們迫死啊！」

「這也沒辦法，是總公司的命令，我可以怎樣？A股已經連續跌了幾天，風控部在這個時候，要求客戶蝕本賣股票……單是今天一個早上，我已經給超過卅個客戶痛罵，我也快被迫死了……」小靜繼續咆哮。

華中證券要收緊A股客戶的孖展額，是因為中證監出台《證券公司融資融券業務管理辦法》，提高證券行業融資業務風險管理水平，逼使證券商再度收緊孖展，不利股市。

市場消息指出，內地孖展餘額已達2.26億萬元，多間券商已經爆額，憂慮中央在假期出招收水，導致市場出現恐慌性拋售。所以市場一將孖展收緊，A股就立刻下跌，令到今天上證綜合指數下跌了306點或6.4%，以接近全日最低位4478點收市，全周重挫了688點。

「難怪這幾天A股下跌，原來你們有份逼A股的股民斬倉……」

「不單是A股的股民，就算是華中證券的自營盤，以及資產管理部的投資，都迫着要今天沽貨，賣盤像排山倒海般湧倒市場。」

「相信我和陳兵預測的股災，應該快要出現了。」元軍充滿自信地說︰「今天A股下跌，但港股目前卻仍然上升；請你幫我在26800到27000點附近的水平，分批再多沽1000張期指。」

「Okay！我會馬上進行，請你放心。其實我自己也沽了期指，既然你再度追沽，我今天也要沽多幾張……」

「祝你好運。如果有任何關於陳兵的消息，請馬上告訴我。」

「只要有元大哥，我就會好運的……」小靜帶着幾分嬌媚地說。

6月20日。

白蘭和李豔紅，到了孫虎在北京的辦公室。

孫虎將一份文件，放到白蘭的前面。白蘭在上面簽名，展露出愉快的笑容。

「感謝孫總再借給我5億元的融資！」白蘭高興地說︰「那幾間無良的中資證券行，突然要對我所有的融資戶口收緊孖展，真是不知所謂！幸好孫大哥財雄勢大，才可讓我度過燃眉之急。」

在過去的幾天，正規渠道融資持續收緊，多間證券行收緊信用賬戶的孖展額，導致客戶被迫找尋場外融資，或是沽貨離場。白蘭是受影響的其中一人，幸得孫虎馬上給她融資，不過利率就升到每月5厘。

孫虎大笑道：「中證監迫使證券行收緊融資，等於將生意贈送給我，真是感謝他們。」

白蘭：「都要靠孫總本事，有能力可以接得住。最近需要借錢補倉的人，實在太多了。」

「怕甚麽啊？你們用我的錢買A股，基本上是必賺的生意，況且這幾天A股回調下跌，價格便宜了，正是買入的大好時機，我自己也在趁低吸納。」

「看來孫總背後的大水喉，真是威力驚人！」

「我們背後有一大群愛國的有錢人士。只要你們支持A股，他們就會支持我，我就會支持你們。」

「但過去一星期A股的下跌，加上證券行收緊融資額度，確實令人擔心。」

「你可以完全不用擔心！」孫虎睜大瞳孔，肯定地對白蘭說︰「我收到可靠消息，中央將會全力撐股市，在下星期有大動作！」

「是千真萬確嗎？」

「當然是千真萬確！我國主導的亞投行，在今月29日在北京舉行簽字儀式。官方在這敏感時刻，怎會不出面維穩股市呢？」

「孫總說得真有道理。」

「中國資本市場走牛的邏輯，根本是從未改變，就算香港交易所的行政總裁，都說『A股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市場』。下周一A股假期休市，你可以在星期一先買港股，然後在星期二開市買A股，保證必賺！信我！信我！」

「如果是這樣的話，在下星期就要全力出擊！」白蘭對於孫虎的話，表現得十分認同。

「只要中央對A股取態不變，上升的動力就可以繼續持續。根據可靠的官方消息，上證綜合指數在4000點是『鐵底』，調整到此位置已是合理水平，中央不會給上證跌穿4000點，你可以放心。」

「聽到你這樣說，我就可以放心了！」白蘭鬆了一口氣。在過去幾天的A股暴跌，確實令她擔憂不少，本來在這個月得到的賬面利潤，轉瞬間變成了虧損，確實不太好受。特別是她與元軍的賭局，本來賬面上差不多贏了10億元，但現在因為A股跌了幾天，變了反勝為敗，就讓她最為氣結。

「你必須要相信我！A股最艱難的時期，已經過去了！」孫虎再用堅定的語氣說：「目前的A股牛市是『改革牛』，是不會停步的！估計新一輪的升浪，將可帶領上證綜合指數升穿一萬點！」

在旁邊的李豔紅，聽到孫虎這個說法，興奮地叫了起來︰「希望A股可以繼續上升，讓元軍破產！」

孫虎聽到元軍的名字，立刻無明火起三千丈︰「這個叫做元軍的廢物，最近搞甚麽鬼啊？他不停對媒體說熊市來臨，我都已經不管他了……但這個王八蛋，最近竟然將陳兵的腦袋也搞思想破壞，發了一份A股將會跌50%的報告，就不可以原諒！」

白蘭嗤笑一下：「元軍只算是金融界的騙子，對股市預測是半桶水之流，不值一提。孫總不值得為他生氣。」

孫虎握起拳頭，怒火更加旺盛︰「他們兩人的所作所為，絕對是否定改革成效、唱空中國經濟、動搖市場信心的言論，是破壞國家經濟繁榮的嚴重罪行，實在不可原諒！這個元軍，我一定不會讓他好受！」

「如果孫總可以給元軍一點教訓，就真是功德無量！」李豔紅附和說。

孫虎︰「你們可以放心。我是中國的『強力部門』，沒有辦不到的事情。如果元軍再唱衰股市，或是做任何對股市不利的行為，就是國家的敵人，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6月23日。

正如孫虎所料，各種全力撐股市的力量，本周開始「強力出現」！

今天的一大清早，《上海證券報》、《證券時報》、《中國證券報》、《證券日報》四大證券報，在同一天發表頭版文章，一起唱好A股牛市。文章用了「資金牛歇歇腳，改革牛不停步」作為題目，A股牛市仍未完結，投資者不應被「泡沫論」嚇倒；監管層近期出台的諸多政策，體現了對市場「呵護」之意，未來A股「改革牛」將會走得更加「蹄疾步穩」，市場光明在前仍然是大概率事件……

監管層要「呵護」市場啊，怎可以給它下跌？？

四篇文章一同發功，確實帶來不少的威力。A股在早上開市的時候，本來下跌了4.8%，失守了4300點關口，但後來出現各種力撐股市的聲音，國內大手買盤漸多，外資也趁低通過滬股通買貨。

大量資金不斷湧入股市，下午除了補回早上的跌幅外，最後更倒升了2.2%，升幅達98點，收市報4576點。港股亦連續錄得兩天漲幅，昨天和今年共升了573點，收市報27333點。

對於今天的大V走勢，有人歡喜，有人憂愁。

歡喜的人，是白蘭。她聽隨孫虎的建議，昨天早上大手買入港股和期指，星期二開市就買A股，到了今天收市，賬面上已經得到可觀利潤。

憂愁的人，是元軍。本來在上周還算錄得不錯的贏利，但經過這幾天「全力撐股市的力量」，害他被打下一拳狠狠的痛，恒指對賭合約賬面損失增加100萬元 × 573 = 5.73億元，上證綜合指數輸多200萬元 × 98 = 1.96億元。還有在6月19日加碼的1,000張期指，再多輸差不多三千萬元。

投資界有一句名言：今天很殘酷，明天更殘酷；後天很美好。但絕大多數人都死在明天晚上，看不到後天的太陽……

元軍可以頂住，迎接後天的曙光嗎？

對於這個問題，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 *** ***

憂愁的元軍，晚上約了小靜會面，打探一下市場的近況，也看看有沒有陳兵的最新消息。

小靜先告訴元軍︰「上星期橫風橫雨，想不到轉個頭就變了天晴！原本北京總公司下了命令，要求收緊所有客戶的融資比率，但現在又說不用了，可以拖多幾天。真是感恩，讓我暫停接受客戶的捱罵。」

「這兩天的買盤是否增加了？」

「對啊，大家對股市的信心加強了，相信中央會『呵護』市場，支持『改革牛』不會破4000點鐵底的言論，於是就衝入市場買股票。」

「這些買股票的客戶，都不看基本面的嗎？」

「不要說基本分析，他們連最簡單的投資知識都沒有，勇字當頭，可以用1,000萬元買一隻牛熊證，面不改容。」

「看見這兩天流入股市的資金，真是十分厲害。」元軍看看手機，夜期指數進一步上升，承接日市的升勢。

小靜︰「這兩天好像有四方八面的資金，突然大量湧入市場，就連我們華中證券的自營盤，也轉頭買入股票。」

聽到這樣的實況，元軍心裏涼了一截。

「難道真是後天很美好，但我卻要死在明天晚上？」元軍嘆一口氣，既深又長。雖然目前的虧損，還在負擔範圍之內，但如果再輸下去，也不知道可以捱到何時。
「元軍大哥，我一定會支持你！」小靜看着元軍︰「我相信你，相信你的看法！你也要相信自己的判斷！」

「感謝你的支持。」元軍重新展露了笑容︰「市場不可能永遠瘋狂，資金也不可能無限量湧入一個沒有基本因素支持的股市。今次的氣球，實在吹得太大。」

小靜感慨地說︰「真希望現在可以找到陳兵，聽一聽他的意見。」

「還未有陳兵的消息嗎？」
「完全沒有他的消息，好像人間蒸發一樣。願上天保佑他。」

6月26日。

本來在這星期開始的時候，各方面的神奇資金，以及全力撐股市的力量，都不斷湧入市場；可是在6月26日星期五，卻突然來了一個大逆轉，出現了「6.26股災」。

在沒有任何重大壞消息的情況下，今天A股一開市，上證綜合指數就立刻低開2.8%，其後越跌越多，全日大跌7.4%或334點，收報4192點，2000隻股跌停，為全年第二大跌幅；香港股市也被拖累，恒指下跌481點或1.78%，收報26663點。

為甚麽會出現「6.26股災」？市場找不到確實的原因，有說是孖展拆倉潮，有說滙豐停報中國PMI惹來關注，有說是外資惡意沽空，也有其他一大堆的推測……但真正的原因，卻是沒人知道。

更有趣的是︰今天中證監主席出席陸家嘴論壇，離開時被傳媒問及股市能否站上8000點，他竟然笑容滿面對着傳媒拍照。這張面帶笑容的照片，立刻遭全國股民鬧爆，罵他在股民哀鴻遍野之際，依然談笑風生，不理股民死活。

一眾A股炒家，共同到了孫虎的辦公室，討論對策。

先有炒家抱怨：「孫總，到底發生甚麽事？早前我們還在慶祝衝破5000點大關，怎麽不到兩個星期，上證指數就暴跌了兩成以上！中央不是要支持『改革牛』嗎？現在A股跌成這個樣子，為何還不出手救市啊？」

另外一個炒家哭訴：「我原本是不怎麽炒股票的，都是聽了孫總的建議，說A股很快會升到10000點，才將全副身家買了A股，並通過融資放大槓桿。現在搞成這樣，都是怪自己學人炒股票，該死！」

第三個炒家接着說：「最近股市暴跌兩成，基本上我的本金都輸光了！現在我的股票戶口已經是負資產，證券公司的人威脅說，如果我在星期一中午十二點之前，不能存入現金補倉，他們就會強行斬倉，再要我補回差額！這等於要我破產啊……」

第四個炒家：「很多股票已經跌到10%的每日上限，根本就沽不出去，只好沽港股……」

本來是討論對策，卻變成哭訴大會，盡說心中痛苦。

他們最大的哭訴，是證券行對收緊融資的態度，不停地作出變化，令到股民無所適從，有時變得十分寬鬆，但這兩天又變得收緊。今天外面很多證券行，向客人發出「孖展Call」，即是追繳保證金的補倉要求。

「孖展Call」及「斬倉」是甚麽意思？假設有人用1億元的本金，在證券行做了4億元孖展融資，於市場買入5億元的股票。如果股價跌了10%至20%，價值5億元的股票跌到4億多，本金輸了的一部份，證券行會要求客戶存入更多現金，即是「孖展Call」；如果客人沒有錢，證券行就會強行「斬倉」，自動替客戶沽出股票。當股價再進一步下跌，例如賣出後得到現金是3.5億元，客戶除了輸光原來的1億元本金之外，還要額外付5000萬元給證券行，才可以補回差額。

更糟糕的是：有些炒家的最初本金，其實並不是自己拿出來，而是借回來。

「不要吵了﹗」孫虎怒吼一聲，望向眾人。

炒家說︰「我們也不想吵起來，但最近真是損失慘重，本金都輸光了，十分難受。」

孫虎︰「贏輸總是有的。男人大丈夫，輸不起嗎？」

有一個人說︰「但我炒股的錢，是孫總你借給我的……如果再輸下去，就會沒錢還給你……」

孫虎一聽到這句話，立刻在桌上拾起一把開信刀，指向該人︰「如果你不還錢，我必定將你斬殺千刀，碎屍萬段﹗」

那人看見怒目圓睜的孫虎，低下頭不敢說話。反而旁邊的人幫口說︰「孫總，股市一直下跌，我們真的很痛苦啊﹗」

孫虎站了起來，大聲地問眾人︰「你們認為中央會給A股暴跌，變成股災嗎？」

在眾炒家之中，有些人搖頭，有些就目無表情。

孫虎繼續說：「既然如此，你們還擔心甚麽呢？中央是不會讓A股出現股災的﹗我收到可靠的消息，中央明天就會推出『救市組合拳』，大家就不用再擔心了！」

有人問︰「但是證券行威脅，要我在星期一存入現金補倉，可以怎麽辦呢？孫總可以再借一點錢給我嗎？」

孫虎無奈地說︰「在目前的情況，我自己也在輸錢，哪裏還有錢可以借給你們呢？」

「如果在下周一沒錢，證券行強行斬倉，我就會永無翻身之日，只好破產收場！」

「只要下周一的股市上升，不就解決問題了嗎？」孫虎充滿肯定的信心︰「你們不要問，只要信！在二十四個小時之內，你們就可以看見中央救市大行動，好消息將會推高下星期一的股市，到時甚麽問題都會解決！你們等多一天吧！」

孫虎安撫了眾人的情緒後，大家就各自散去。他雙手合起，拜一拜上天︰「求神保佑，明天一定要看見救市大行動，星期一的A股必須爆升﹗」

6月27日，星期六。

下午5點。

人民銀行突然宣佈︰即時將一年期存貸基準利率各減0.25厘，分別下調至2厘及4.85厘水平，存款利率上浮上限，就沒有像過去三次減息般同時擴大；並針對性地對金融機構實施定向降準，包括對三農貸款佔比達標的城商銀行、非縣域農商銀行在內，降低存款準備金率0.5個百分點。這是2008年金融海嘯爆發後，罕有地再同時降息及降準的「雙降」措施。

這就是孫虎說的「救市組合拳」，降息及降準一起出招！

看見這宗新聞，所有股民都歡喜若狂，大喊「星期一不用跳樓啦！」等字句，媒體和網上全是唱好聲音，普遍認同中港股市在周一將會高開，補回昨天股市的跌幅。

孫虎和一眾炒家，心情也輕鬆起來，期待下周一的股市大升。

《香港財經報》的記者亞偉，準備將這題目放在下周一的頭條，打電話問了多位市場上的專家，預測下周一開市的走勢。

他問了十個人，全部都是一樣的結論︰人行突然降息及降準，對內地股市是重大政策利好，有極大的救市味道，顯示了中央要保住股市的決心，對股市有正面提振作用。下周一的股市，應該可以作出明顯反彈，收復早前的跌幅。

到了問第十一個人，他撥電話給元軍。

亞偉先在電話表明身份︰「元先生，你好嗎？我是《香港財經報》的亞偉，早前在機場跟你做過訪問，你還記得我嗎？」

元軍回應︰「當然記得。經過上次的訪問之後，我成為了網絡紅人，一直在網上被人洗版，得到了『元燈』的稱號。」

「雖然外面的人不相信你的預測，但我是百分百相信，你永遠是我的偶像。」

「多謝你的信任。只可惜其餘99%的人，都不相信股災的來臨。」

「他們不相信，你也沒辦法啊！元先生，對於人民銀行突然宣佈降息及降準，請問你的看法如何？下周一港股和A股會反彈多少？」

「反彈？對不起。我認為下周一的股市，不單沒有反彈，還會進一步下跌！」元軍肯定地說。

「下跌？」雖然亞偉非常信賴元軍，但對於這個答案，還是難以置信。「人行突然降息及降準，是重大的利好政策，怎可能會令股市下跌？就算是港交所的行政總裁，也在上海陸家嘴論壇上提到，現在是一個冷靜日，冷靜下來大家都可以騎上牛了。」

「騎上牛？他眼花了，應該是騎上熊吧。內地政府的做法，只會加快熊市的來臨。」元軍反駁。

「此話何解？中央救市，不應該是好消息嗎？」

「中央如此快亂出招，反而會增加基金經理的恐慌，覺得經濟比想像中更差，加快速度拋售股票。」元軍解釋︰「本來大家看見星期五股市大跌，並不是全部都感到緊張，可能只需要吃一點小藥，就會藥到病除，或甚至不去管它，過幾天就自動反彈；但內地政府的速度實在太快了，人行在第二天就降息和降準，證監會還不段地『呵護』和『關心』股市，每天不停用大聲公出口術，救市牌一張一張推出。本來在市場的人，可能並不是恐慌性害怕，但看見這樣的大龍鳳，心情會如何？結果出現自我強化式的雪崩效應，恐慌性拋售導致市場下跌，下跌又帶來強制平倉，惡性循環難以中止，最後就變成股災了。」

亞偉問︰「你覺得中央救市的力度過大，反而不是好事？」

元軍︰「適當救市是可以的，但中央當局用到『暴力救市』，就有點過了火位。這等於某地本來發生小火，但突然一大堆軍隊殺到，又直升機、又重型救火裝置，然後不停用大聲公講無事，請放心……如果你在場內，本來不怎樣害怕，但看見這樣的大龍鳳，心情會如何？」

亞偉同意︰「沒錯。出招過多，反而會令市場變得更加恐慌，股民覺得情況比想像中更差，於是加快拋售股票。」

元軍︰「從小的教育中，都教我們勤力才是好學生，做事要多才是好，例如默書時別人把文章抄五次，你抄十次，你就是勤力了；但在投資的世界裏，特別是決策官員的行為，卻不應該是這樣的。政策不是越多越好，而是做夠就可以了，做得比需要的多，倒可能會出現反效果。」

亞偉︰「官員講話的時間，也應該越少越好。對於投資市場，官員實在不應說得太多。」

「無論是投資者或是市場，都需要交學費。當大家成熟了，市場就會轉好……只可惜不是今天。」元軍嘆氣說。

亞偉︰「最後一個問題︰你認為中央政府應該怎做，才比較有效呢？」

元軍︰「最理想的救市方法是『借力』，而非用『蠻力』。救市最適當做法，是等股市跌到殘，跌得七七八八的時候，開始有少少自然反彈，政府再輕輕出招托一托，托返上去，救市才會有效。現在中央救市的做法，是反其道而行，救得太快，只會加速市場恐慌；股民當了救市行動是水泡，大家不停加沽，會令投資者更無信心，加速股市的下跌。」

6月29日。

早上九時。在白蘭的辦公室。

桌上放了一份《香港財經報》，在今天A1版的頭條，主要寫上中央上周六的「救市組合拳」，人民銀行降息及降準一起出招，以及多位官員力撐A股牛市等。

報章做了一個有趣的表，列出市場上多位專家對救市作用的分析，並評估今天開市的走勢。它將專家們分成兩邊，右邊的人認為政策有利好作用，今天股市將出現明顯反彈；左邊認為「暴力救市」會令市場變得更加恐慌，股市會繼續下跌。

更加有趣的是︰右邊有十位專家，左邊就只有一人。

左邊的人，就是元軍。

李豔紅拿着報章大罵︰「這個垃圾元軍，真是唯恐天下不亂！中央推出組合拳力撐股市，顯示保住A股的決心，今天怎可能下跌啊？元軍胡說八道，目的就只是出風頭，引起市場恐慌，唱淡股市！」

白蘭接過報章，看後感到十分氣憤，將整頁報紙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箱。

「他希望在媒體唱淡，引起恐慌令到股市下跌，減少自己沽空的損失，真是卑鄙小人！我肯定過了今天之後，全世界的股民都會取笑，元軍是一個白癡！」白蘭怒吼。

李豔紅：「肯定，肯定！再過幾分鐘後開市，元軍就會為自己說過的廢話，感到萬分後悔！」

白蘭︰「目前我們的倉位，虧損情況如何？」

「今個月輸得比較慘重，跟元軍的對賭合約，賬面上輸了十多億元，外面買入的期指全部虧損。輸得最慘重是A股，由於做了孖展槓桿，本金已經輸了大部份。」李豔紅慨嘆。

「沒關係。」白蘭充滿信心地說︰「等今天股市回升，就甚麽都會轉好的了。」

終於開市了。

全世界期待中的反彈，竟然沒有出現……

恒指在開市前交易時段，竟然低開了103點，開在26560點的水平。

白蘭看着電腦熒幕的顯示，深呼吸了一口大氣，立刻對李豔紅說︰「只是短暫低開，肯定轉個頭就會回升！在現水平掃多500張期指，買升！！」

她們立刻買入500張期指，期望正式開市後就立刻倒升。可是今天她們不再幸運了，她們一直買升，港股就一直下跌。

「再買！再買！」

看着直線下跌的港股，白蘭越買越心慌，越買越驚恐。買了一個多小時後，李豔紅哽咽地說︰「白蘭姐，我們的錢已經用光，不可以再買。」

白蘭背脊往椅後一挨，面色蒼白地看着熒幕，渾身似是隱隱發抖。當她們停止買入後，股市跌得更加急速，中午最低跌幅超過1000點！收市前略為回升，但全日恒指仍下挫696點或2.6%，總成交量增至1883億元。

至於在A股那邊，情況也是一樣惡劣，整天都是往下急跌，上證綜合指數下挫139點或3.3%，收市報4053點。

在國內的A股市場，由於看不到預期的反彈，情況更是一片混亂。

華中證券的自營盤，雖然已錄得重大虧損，但北京總公司下了命令，不可以沽出任何A股止蝕。所以他們只可以沽出港股，進一步加速港股的暴跌。

與孫虎同黨的多位炒家，本來經過上周五的暴跌，倉位已錄得重大損失，再加上今天的跌幅，部份戶口已變成負資產。由於他們都沒錢了，一些持有港股的炒家，就不理三七二十一，不問價地將所有港股賣出，以取得一些資金；其他人就被證券行強行斬倉，瘋狂地沽出股票，血流成河。

孫虎本人更是損失慘重，除了在股票上錄得重大虧損，借給炒家的錢可能收不回來，情況惡劣。

孫虎與多位同黨炒家，在過去的一個多星期，錄得巨額的虧損。這些錢有一部份是屬於他們自己，其他大部份都是借回來的錢；有些是孫虎背後的勢力人士，有些是希望收取高息的富豪，有些就是來於證券行的融資。

面色死寂的孫虎，桌上也放了一份《香港財經報》，看見元軍唱淡股市的言論。他用手指着報章，大聲地對手下說︰「我要這個可惡的元軍，沒有好日子過！」

6月30日晚上。

今天是元軍跟白蘭對賭的第二個結算日。

元軍在一間高級餐廳訂了房間，準備了一頓豐富的晚餐，宴請小靜。

「Cheers！」元軍舉起漂亮的香檳杯，向小靜乾杯。

小靜高興地說︰「慶祝今日美好的一天！」

元軍︰「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多謝妳在最艱難時期的支持，真要敬妳一杯！」

對於元軍來說，今天確是非常高興的日子。恒生指數收報26250點，上證綜合指數4277點，與上月底比較，恒指跌了27424－26250＝1174點，每點100萬元，白蘭輸11.74億元。

上證指數跌了4611－4277＝334點，每點200萬元，白蘭再輸6.68億元。

兩個數目加起來，就是18.42億元，扣除第一個結算日輸掉11億，還倒賺了7億元。

小靜露出甜美的笑容︰「我永遠都說，元大哥是我的偶像！幸好我有跟你沽空期指，發了一個小橫財，年底可以去歐洲旅行！」

元軍︰「現在當然笑得輕鬆；但其實在早前的時候，那段日子確實有點難受，除了承受大額的虧損，還要每天被人洗版，咒罵我的熊市言論。」

「現在你的預測靈驗了，但這些人繼續洗版，繼續罵你，真是討厭加奇怪。」小靜拿出手機，展示了數個媒體的網站，全都是咒罵元軍說熊市的流言。

元軍嘆氣：「我已經看開了很多，不理那些言論了。」

「對，不要管他們。」小靜展現出敬佩的目光︰「你下一步的行動，將會怎樣？」

「A股從高位調整兩成，技術上已經進入熊市；估計港股會進一步下跌，恒指或要下試22870點，才會出現較大的反彈位。妳將我沽空期指的第一個止賺位，先放在22870點。」

「嘩，即是還有三千多點的利潤！我可以去歐洲大出血了！」

「我估計在下星期的跌勢，應該會進一步加劇，屍橫片野，死得比這幾天更加恐怖。」

「為甚麽呢？」

「在過去的日子，很多股民買入股票，並不是看好經濟前景，而是相信中央會托高股市。這會令到很多股民，在明知經濟走下坡的前景下，也冒死衝進股市，甚至借盡孖展槓桿，就是因為相信政府會托高股市！」元軍露出擔憂的表情︰「但事實卻並非如此。」

小靜︰「如果中央托市失敗，就會很危險了。」

「愛國主義是流氓的最後庇護所。」元軍認真地說︰「國家中央銀行及監管機構，要適時出手干預市場，其實並不是罕見的事；但好像中國般的托市手段，鼓吹買A股就是愛國，就真是全球獨有。靠這樣人為推高的牛市，最後必會變成股災。」

小靜驚嘆︰「將會出現股災？真恐怖啊！」

「未來會出現連鎖效應，股市會有一段長時間的下跌。」

「但中央政府很努力救市啊！這幾天有很多重要官員，都不斷力撐A股牛市未死的言論，並會動用千億資金入市買股票，難道沒有一點效用嗎？」

「這只會加速股市的暴跌！政府高調地用大聲公，說會動用千億資金入市，如果你是股民的話，將會怎樣做？」

小靜想了一想後回應︰「我可能會選擇賣出股票，因為知道這一千億元不夠用，所以會在救市資金用盡之前，盡快將股票沽出，免得排到最後，沽貨無門。」

「全對！政府的救市基金，就好像一個大水泡，它可以救活一部份的人；但如果全部人都攬住水泡，就算它做得有多大，都一定會下沉的。」

「但政府也是無奈的……如果不放出水泡，死的人可能更多。」

「水泡是可以放，但應該要靜靜地放，不要用大聲公宣傳；這會令到本來有能力游水的人，看見這麼大的水泡放下來，就算有能力游都不游了，攬住水泡當救生艇，變成全世界一齊沉下去。」

「聽說中央可能準備新規定，嚴禁大股東、董事等通過二級市場減持公司股票，這對托市會有效嗎？」

「這更是暴力中的暴力！」元軍說得有點動氣︰「怎可能因為害怕股市下跌，政府就不準人賣出股票？這會令到很多投資者，不敢再在這個市場購買股票，以後想升都很難了。」

「如果實施這條規例，恐怕將會有一段超長的日子，A股都不能進入MSCI指數。」

「在暴力救市之後，還想進入MSCI指數？發夢吧。」

7月8日。

正如元軍的估計，接着的一個星期，「暴力救市」造成相反效果，完全不能穩住股民的信心，更引起港滬的股市，出現恐慌性崩盤式的下跌。

今早A股開市，就繼續過去數天來的跳崖式暴跌，上證綜合指數低開後一度狂瀉超過8%，收市報3507點。

由於A股有跌停機制，股票每日最多只可跌10%，結果有大量股票已經連續數天，開市一分鐘就進了10%跌停機制，根本不能成交，於是只好選擇鴕鳥政策，將股票申請停牌，拉閘關門，避開跌市。

到今天為此，A股約2800多隻上市的股票中，已經有1346隻A股停牌，佔總數近一半，可算是蔚為奇觀！餘下沒有停牌的股票，其中有877隻股份跌停，最後只剩下577隻A股可以自由買賣，只佔總股份數量的兩成左右。

由於A股不能買賣，對於同時擁有A股和港股的投資者，只能先賣出港股套現，加速港股的下跌。恒生指數今天最多暴瀉2138點，低見22836點，較五月底高位下挫兩成。

元軍對恒指的第一個目標，今天已經看到。他吩咐小靜說︰「目標已到，先將我期指的沽空盤全部平倉，先賺一筆！」

由於元軍沽空盤的數量龐大，小靜替他平掉所有倉位，差不多分段用了半小時的時間，帶動恒指回升了數百點。小靜也將自己的沽空平倉。

小靜完成所有平倉後，開心地對元軍說︰「元大哥，你今天實在勝得太漂亮了﹗單是數千張香港期指的沽空，已經帶來超過十億元的利潤，再加上股票沽空、A50期貨、期權等一大堆看淡的倉位，最少有二十億元的盈利，真是贏到開巷！」

元軍回應︰「這是不應該開心的。雖然我們贏錢，但外面應該血染股場，屍橫遍野，戰況慘烈。」

「你將沽空倉位平掉，是否熊市已經完結？」

「絕對不是！」元軍說得斬釘截鐵。

元軍詳細解釋︰牛市和熊市的格局，並不是牛市每天都升，熊市每天都跌，而是牛市走勢會是「一浪高於一浪」，而熊市就是「一浪低於一浪」，每次反彈升幅通常較小，但跌幅就可以好厲害。

在熊市的整個周期內，其實有超過一半的交易日，大市都是往上升的，只是每次升完之後，都會再次跌穿上次的低位，形成「一浪低於一浪」的格局。

今天熊市已經看見第一個底，所以元軍預期將會出現一個明顯的反彈，幅度大約為整個跌浪幅度的一半；到了那個時候，元軍就會再次做淡，目標是跌到一萬點以上，即是恒指將會跌到一萬八千點。

✽✽✽✽✽✽✽✽✽

元軍提到的「血染股場，屍橫遍野，戰況慘烈」，就是孫虎和眾炒家們的目前處境。

炒家們一直相信孫虎，相信中央不會讓A股出現股災，於是在A股下跌初期，沒有即時作出止蝕行為，繼續用孖展融資守住股票，繼續勇力奮戰。

可是到了現在，他們已經輸掉大部份本金，有些人還欠下證券公司的巨額尾數。孫虎借給他們炒股票的錢，有些可能收不回來。

其中一個輸得最慘的炒家，跑到孫虎辦公室大廈三十多樓高的天台。

孫虎跑上了天台，看見準備跳樓的炒家。他怨憤的瞪着孫虎說：「孫虎，你害我輸得這樣慘，我要死在你得面前，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孫虎今天心情惡劣，看見炒家就破口大罵︰「你輸錢跟我有甚麽關係！難道我輸得比你少嗎？你就算要死，也死得遠一些，不要弄髒我的地方！」

「如果不是聽了你的建議，我怎會炒起股票來？如果不是你說甚麽『改革牛』，我怎會借盡所有孖展額？如果不是你在6.26股災日，說中央會推出組合拳救市，叫我們不用擔心，我會不做止蝕嗎？現在我破產了，還欠一屁股的債，老婆帶了兒子遠走高飛，可以說不跟你有關係嗎？」

「廢話！你們這些垃圾低能炒家，連股票是甚麽都不太清楚，胡亂聽其他人說幾句話，就將整副身價投進股票，不是超級低智嗎？要怪，都只能怪你自己貪心﹗」

炒家聽到孫虎的話，更加哭得像個淚人︰「沒錯……最大的問題，都是我自己貪心，不懂股票又學人炒股票，該死……」

炒家一邊說，一邊向前搭步，轉眼就從三十層高的天台飛身出去……整個身體跌到地上，即場頭爆死亡，腦漿四溢，死的時候眼睛還睜得大大，死狀悽慘。

孫虎看着跌了下去的炒家，憤怒地說︰「你死我就不管……但你這個渾蛋，還欠我五千萬未還啊！這樣就死了，我還可以問誰追數！真是便宜了！」

這位炒家跳樓死亡的消息，轉瞬就吸引一班傳媒來到跳樓的現場，但很快就有人將他們趕走。在第二天所有的媒體，都看不見這宗新聞報道。

7月9日。

在6月27日第一階段的「暴力救市」，明顯地不能成功；於是接二連三地推出「暴力救市2.0」、「暴力救市3.0」至「暴力救市N.0」等一連串的措施，在本星期連環爆發。

中央各方面的政府官員，包括國資委、人行、財政部等部委接力發表撐市言論，要求央企和國有金融企業，不得減持所持有的控股上市公司股票，並適時予以增持。中證監也發通知，禁止上市公司大股東、董事、監事及高層領導，於未來六個月在二級市場減持股票。

人行主理之《金融時報》，刊發題為「打擊惡意做空刻不容緩」的文章，暗示始作俑者是外資惡意沽空，導演這輪慘烈的暴跌。根據官方媒體報道，公安部帶隊前往中證監，調查近期惡意沽空股票與股指的線索，顯示監管部門要出重拳打擊違法違規行為，對涉嫌惡意沽空大藍籌的十餘家機構與個人，展開核查取證工作。

中央就繼續協調一眾「英雄」掃貨，勒令證券商、匯金、保險資金等國家隊伍，大手掃入藍籌股和央企股，包括內銀股、中石油等；但這種「保大放小」的政策，未能夠關照內地散戶熱炒的中小股，令到中小股造成擠壓效應。

以華中證券為首的中資證券商，成為國家的「救火隊」，利用本身資金大幅購入A股。可惜這些「救火隊」，卻是「救人卻不能自救」︰他們的自營盤出現嚴重虧損，客戶孖展融資壞賬大幅急升，現在還要炒現金托市，試問錢從何來？由於不容許出售A股，所以只可以「沽H保A」，加劇了H股暴跌的速度。

最痛苦的是，這些中資證券商的「救火隊」，本身H股股價急速下瀉，在這兩星期股價累跌三到五成，救火隊自己被燒得着火，情況慘不忍睹。例如華中證券為了托住股價，率領員工成為挽救「救火隊」的散兵，斥資超過十億元購入公司H股股份。

只可惜這些愛國基金，根本就是杯水車薪，對托市的幫助並不明顯。

*** *** ***

在白蘭的辦公室，更是愁雲慘霧。

「經過初步計算之後……我們目前的損失，估計在80億到100億元之間。」李豔紅拿着報表，面色蒼白地報告。

聽到這個數字之後，白蘭不由自主的抽噎了一下，眼淚在眼裏打轉。

白蘭問︰「現在的倉位，情況怎麽樣？」

「我們持有的港期和A股期貨倉位，在昨天兩市暴跌之中，已經全部被迫斬倉，損失非常慘重。A股在連日狂瀉之下，越來越多上市公司高掛『免戰牌』，我們持有超過一半的股票，都已經申請停牌，想平倉也不可以。」

「它們在甚麽時候才會復牌？」

「天曉得！」李豔紅無奈地說：「這些停牌的公司，都是用了白癡的理由，最多說法就是『籌劃重大事項』，真是低智之極！現在是股災啊，還有精力去籌劃重大事項？還有一些理由是員工持股、股權激勵而停牌，交易所已經逼它們要盡快復牌。」

「這些股票停牌，我們就不能將A股平倉。停牌的時間越長，孖展利息負擔就越大。」

「交易所已經命令A股上市公司，如果沒有非常重大的事項，就盡量不可以申請停牌；就算交上合理申請，也必須說明停牌事由和停牌期限。」

白蘭嘆氣道︰「股市狂冧以後，觸發大量孖展盤斬倉，斬倉後導致股價下跌，股價跌了再觸發更多的斬倉盤，結果變成了惡性循環，越跌越斬，越斬越跌。」

「幸好最近證券公司收到指令，減慢追收孖展的壓力，暫時沒有逼我們補倉，也沒有斬倉。」

「好個屁！就是因為沒有斬倉，才將我們害得更慘！」白蘭氣憤道︰「如果早點將我們斬倉，損失就可以大幅減少，最多輸光所有本金。現在除沒有了全部本金，還欠證券行十多億元，我們哪裏有錢還債？」

「你說得對，我們已經沒有錢了……」

「內地A股停牌，並不代表解決問題。因為將來總有一天需要復牌，就要面對更大沽售壓力，一樣會被斬倉。」

現在的白蘭，突然想起了撒旦的話︰自己再不是以前那個冷靜思考，擁有極高投資心理質素的白蘭。

為了元軍的仇恨，弄得一敗塗地。

「對於元軍的對賭合約，本月底還有第三個交易日。」李豔紅低下頭說：「要跟他談一談嗎？」

「談甚麽？難道要我去求他嗎？」

「但我們確實沒有錢，賠償本月底的損失了……」

「就算要我死，也不會求他的！」白蘭咬着牙根。

「跟元軍的對賭合約，還有二十多天才會到期，到時或許有奇蹟出現，不一定會輸；反而我們欠孫虎的錢，就要盡快想辦法了。」

「我們欠孫虎多少錢？」

李豔紅按了幾下計算機：「連本帶利計算，大約是10億元。」

「時間可以拖多久？」

「孫虎的人已經在追。如果在月底不能還錢，他們就要取命！」

李豔紅這個答案，令整個房間散發出嚴峻的冷肅，室內空氣幾乎凍結。

虧欠證券公司和元軍的錢，最壞的後果只是破產；但欠下孫虎的錢，是要用生命賠償的，死無全屍。

她們只餘下三個星期的時間。

7月11日。

在過去的幾天，無論是元軍的手機、電郵、或是社交網站戶口等，突然收到數以百計的威脅訊息，主要是咒罵他亂說熊市，要送他棺材，不得好死。

他晚上找了一位電腦專家的朋友，看到底發生了甚麽事。朋友看過以後，說這些訊息的源頭很難查證，大部份都已經轉了好幾個圈，花點時間才能仔細地查出真相。

元軍將電腦和手機交給朋友，然後獨自駕車返回住所。

當車開到一條寧靜的小徑，到達一個交叉位的時候，突然有一部黑色的七人車，打橫九十度的方向撞過來。

呯﹗

幸好元軍及時煞車，只是車頭略為碰撞，並不嚴重。

元軍心感不妙。

他馬上轉了個後波，伸腳重踩油門，倒後行駛。

可是後面不知從哪裏又來了第二架七人車，狠狠地撞在元軍的車尾，發出一聲轟響，將他整個人向前拋了一下。

七人車的門，打開了。

兩部車共跑出了七、八個說普通話的大漢，有些持着利刀，有些拿着木棍。

元軍馬上將車門鎖上，躲在車內。大漢嘗試用力拉了車門幾下，未能打開車門之後，就用木棍將車門的玻璃打碎，將元軍從車內拉了出來。

大漢們圍住了元軍，用腳踢了他幾下，然後哈哈大笑道︰「你就是熊市大師？你很喜歡說熊市嗎？很喜歡出風頭嗎？」

元軍怒吼：「你們到底想怎樣？」

其中一個像是領袖的大漢，狠狠地踢了他一腳：「你經常亂說話，會得罪很多人，知道嗎？」

「我亂說甚麽話啊？」

「你每天都跟媒體說股災，這是嚴重危害國家安全的行為，擾亂中國經濟改革步伐，知道嗎？」

「你們說得太嚴重了﹗單憑我說幾句話，可以有這麽大的力量嗎？」

「你對媒體散發股災言論，然後再自己沽空圖利，已經犯了『惡意沽空』的罪名，危害國家金融安全﹗」

「甚麽鬼是惡意沽空？！沽空就是沽空，目的就是賺錢，哪裏有分善意或是惡意？難道有人沽空是因為慈善用途？」

「你還敢駁口？」大漢再踢多元軍幾腳：「像你這樣的社會敗類，簡直是金融界的人渣！可知道你唱淡賺錢，會害死多少無辜的股民？這不算是危害國家經濟，還算是甚麽？」

「你們是甚麽機關！你們到底是誰？！」

「我們就是強力部門，現在替天行道，鏟除你這個金融敗類！」

當聽到「強力部門」幾個字，元軍立刻心裏有數。

應該是孫虎和一班A股炒家派來的人。

元軍呼吼：「你們背後的一班炒家，輸了錢就派人找我出氣，算是甚麽道理？」

「誰人教你唱淡時這樣神氣！孫大哥說要留低你的一隻手臂，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亂說一通？」

三個大漢將元軍壓在地上，拉出了他的一隻手臂。大漢磨刀霍霍，元軍動彈不得，充滿前所未有的震怒和恐懼。

「現在就要斬斷你的手臂﹗」大漢領袖舉高利刀，準備向元軍的手斬下去！

在千鈞一髮之際，突然從遠處飛來一顆石子，打在持刀大漢的臉上。

「搞甚麽鬼？」持刀領袖望一望石頭飛來的方向，駛來了一部黑色房車，一個六呎多高的男人走了出來。

這個男人的名字叫大舊，前海軍陸戰隊成員，後來做了頂級的專業殺手，是多個國家的頭號通緝犯，現在是撒旦的近身保鑣。

持刀領袖向大舊呼喝︰「你是誰？想做『架梁』嗎？」

大舊不語，慢慢地走向元軍和圍住他的人。

大漢們看見大舊走過來，於是拿起利刀木棍，一起向大舊衝過去；只見大舊凌空跳起，先踢在領袖大漢的面上，讓他在地上翻了幾個大圈，然後再揮幾下拳腳，將全部的人打得像倒地冬瓜。

被打倒的領袖並不忿氣，再次拾起地上的利刀，舉高向大舊斬過去﹗

大舊不慌不忙，從袋中拿出一把手槍，指在領袖的眉心位置。

領袖看見手槍之後，整個人被嚇得倒在地上，面色大變。他大喝其他手下︰「快點走啊﹗」

他和其他的幾個大漢，慌忙地上車逃跑了。

大舊扶起元軍，帶他登上房車，開了後座的車門，坐了進去。

在後座旁邊位置上，坐了一位男子。他戴着一個金屬製的面罩，在面罩的後面，是一片燒焦了的皮膚。

這個男子的名字，叫做撒旦。

7月11日，晚上12點。

撒旦看見元軍，慰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元軍感激地說︰「謝謝你在最危機的關頭到來。我只是受了一點皮肉之苦，並不嚴重。」

「你是撒旦會的人，還有利用的價值，目前未可以死。」

「如果你來遲一分鐘，我就算不死，這隻手臂都沒有了。」

「其實我們早就來了。只是想你受點教訓，大舊才不立刻出手。」

「我有甚麽做錯啊？那班輸了錢的炒家，虧錢就派人找我出氣，有道理嗎？」

「你還不算是做錯？在媒體前日吹夜吹股災，讓炒家們痛恨你，甚至想派人找你出氣，不是你的錯嗎？」撒旦板着面孔，語重深長地說：「如果你的預測準確，請獨自躲起來炒賣就好，有時間就幫撒旦會賺多點錢。幹嘛要在外面說三道四？就算你說對了，看了的人會多謝你嗎？唱淡是吃力不討好的行為，容易令做好的人憤怒，為何要做這些笨蛋的事？」

元軍低下頭，不語。

他知道撒旦講的話，有道理。

撒旦在說：「股災發生之後，大部份人都不會開心，你還說這些容易令人憤怒的話，給人打死也不值得可憐。在大熊市的環境下，看好是儍仔，看淡是衰仔；好友會變成丑角，淡友就會變成奸角。」

元軍︰「唉……你說得對。我被人謾罵，也許是該死的。」

「在5月全民瘋狂的港股大時代，每一個股評人都是看好後市，你以為唱淡可以給人預警，但有人會相信嗎？會不當被人當是陰謀論來看？到了現在的日子，大家都已經傷亡慘重，你還說來幹麽？」

「你說得對。輸錢的炒家找我出氣，是很難怪他們的。」

「對於大部份的股民，他們總希望可以有一個股評人，功能好像鬧鐘一樣，低位就告訴他們入貨，高位就告訴他們出貨，最好幫他們賺上十億八億，說錯了就將你大罵，但說對也不會多謝你。這樣的財演，在電台節目已經有很多了，你幹麽還要做這些免費的工作？」

元軍深呼吸了一下，點了頭。

「你從不懂股票開始，變成了撒旦會最優秀的人，確實走過一條不容易的路。」撒旦再說：「你不需要靠知名度維持收入，有時確實不應該講太多。」

「明白了，以後會小心。」元軍轉了話題︰「聽說你將白蘭趕出撒旦會，對嗎？」

「沒錯。」撒旦對白蘭說過的話，跟元軍再說一遍：「她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冷靜思考，擁有極高投資心理質素的白蘭。撒旦會不再需要她。」

元軍︰「她近期通過融資買入大量股票，也做了很多期指，應該傷亡慘重。」

「這也是我將她趕出撒旦會的原因。」撒旦眼神凌厲︰「我們最近和螺絲基金合作，重點沽空中港市場，目標要賺上一筆狠狠的大錢。如果有撒旦會的成員買升，你說成何體統？」

「螺絲基金？」元軍聽到這個基金的名稱，立刻屏住了氣。

螺絲基金是全球最有名的對沖基金，過去曾做空英鎊和引發東南亞金融危機，最近發出「做空中國」的言論，被視位頭號階級敵人看待。

元軍問︰「就算你們與螺絲基金做空，只要命令白蘭暫停買升的行動，不就解決問題了嗎？」

撒旦反問︰「我們要做空，當然希望股市大跌。你認為股價會在甚麽時候跌得最厲害？」

元軍想了一想，回憶自己當年的浩瀚集團，被彭陽騙去做孖展的經歷。「應該是股票做了高倍數的融資，股價下跌觸到斬倉位，引發股東自己沽貨，或是證券商大手斬倉，沽貨後再引起股價進一步下跌，就可變成骨牌式循環的股災。」

「我們也是看通了這點！中國經濟的問題，其實一早就已經存在；但更大的問題，是股市的過度融資，才是股災的引發點。白蘭堅持融資買升，我就正好順手一推，將她成為墊屍底的犧牲品，讓我們賺大錢的時候，死在我們的腳下。」

「但白蘭曾經也是撒旦會的人……會否有點不太忍心？」

「其實我也說過不准她買升，但她堅持不聽，還要用自己的錢來賭。所以白蘭的慘輸，全是她自己的決定，不能怪責其他人。」

撒旦向元軍解釋與螺絲基金的做法︰他們將會先出口術，說要做空人民幣和港元，令市場出現恐慌，然後同時推低石油的期貨市場。當大家聽到螺絲基金打「開口牌」的言論，再看見石油期貨價格下跌，就會認定經濟快要死了，環球股市就會暴跌，他們就可以從中取利。

元軍問︰「要做空人民幣和港元，技術上是不可能吧？」

撒旦笑着說︰「市場上根本並無多大途徑，可以讓炒家狙擊人民幣和港元，況且對手是整個政府，勝算不高。螺絲基金只是負責出口術，每天對傳媒吹水，在滙價弄點花樣，只是嚇嚇市場，不是真實狙擊；再花上小量的錢，將石油期貨推低，大家就會被嚇餐死，聯想起經濟衰退，避險情緒帶動資金流走，股市就可以大跌。」

元軍︰「如果官媒都說，螺絲基金對人民幣宣戰，譴責他們把人民幣當作目標，群起攻之，媒體必定廣泛報道……這樣的宣傳效果，實在威力非凡！官媒說得越多，投資者就越害怕。」

撒旦︰「對於今次的做空，我們抱有必勝把握。你目前在股市的沽空，對我們的計劃有正面幫助，要繼續做下去；股市今次的反彈，只要恒指升到25000點、上證到4000點位置，我們就再次建立沽空盤。我想將這個工作交給你，撒旦會將給你支援和情報，你和白蘭的賭局也可以繼續。」

7月13日。

正在開車的元軍，突然從收音機聽到一宗新聞︰
「華中証券十一名管理層，因涉嫌違法交易被公安機關調查，其中四人被依法採取強制措施，包括連續十年得到『全國最佳分析師』第一名的研究部主管陳兵，已交代了相關犯罪事實。」

元軍聽到這個新聞後，心中感到一片黑暗。他馬上撥電話給小靜，卻只聽到她哭訴的聲音。

元軍︰「我看到陳兵和很多高管都被拉了……怎麽回事？」

小靜哭着說：「在官方『惡意做空』的調查中，華中証券被發現存在重大異常交易行為，主要是做空股指期貨。」

「原來陳兵早前被拉了？」

「現在我們才如夢初醒，明白有些人沒返公司一段時間的原因，原來早就給帶走了。只是今天才能肯定。」

「他們有甚麽罪？」

「在華中証券的交易中，被發現大量做空期貨，雖然多數是客戶的戶口，但被歸納為惡意做空，將會被判有罪。陳兵的罪將最為嚴重，因為他寫過股市看淡報告，自己沽空期貨又被發現，估計應該會被判坐牢。」

元軍驚叫︰「通過自己的研究，判斷未來股市可能下跌，然後做淡希望賺錢……這都算是有罪？實在不太公平！」

「那麼我就更無辜了！」小靜開始崩潰︰「你知道為甚麽華中証券被重點調查？因為我們有大量沽空倉位！為甚麽我們會有大量沽空倉位？就是因為你啊，元大哥！」

元軍如被當頭棒喝，渾身一震。「你會受到影響嗎？」

「我今天……已經被華中証券炒掉了！」小靜說完這句話，哭得更加厲害︰「我正在執拾自己的東西，馬上就要離開了！嗚……」

元軍聽到以後，感到非常抱歉：「我的沽空，竟然害到你被公司炒掉，對不起……」

「嗚……公司要我立刻離開……嗚……」小靜繼續在哭。

「小靜，真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元軍帶着悔意，心中波濤，頓時翻滾起來︰「我現在駕車，離你公司不遠，不如我到你公司樓下，送你回家吧。」

小靜︰「好吧，反正我拿着大箱東西，走也不太方便……嗚……」

十分鐘之後，元軍到了華中証券的樓下。

元軍停了車，剛好看見對面馬路的小靜，拿着一個大紙皮箱，從華中証券的門口走出來。

正當元軍想向小靜揮手之際，突然有一輛輕型貨車，駛到小靜的面前。

貨車打開了車門，有兩個人拿着糞水，對準小靜潑過去！

小靜對着突然其來的攻擊，完全被嚇呆了，過了數秒後才懂得驚叫起來。貨車完成「任務」後，馬上飛奔離去。

元軍馬上跑過去看過究竟。

可憐的小靜，嚇得整個人跪了在地上，全身不停發抖，弄得頭髮和一身糞水淋淋，惡臭難頂。旁邊的一大堆旁觀者，不停地對着小靜拍照，然後轉放到社交網站。

元軍看見小靜，心裏有一絲隱隱作痛的感覺。他猜到是誰做的好事。在兩天前的七、八名大漢，也試過用更暴力的手法，對付自己。

元軍從車內拿了整箱蒸餾水，倒在小靜的臉和身體上，默默地幫她清洗滿身的糞水。元軍一邊清洗，一邊咬牙切齒。

小靜仍然跪在地上，除了只懂低頭痛哭之外，被嚇怕得面青唇白，冒汗抖震。

看着小靜可憐的樣子，元軍被抑壓着的無名憤怒，一次過全被激起。

如果要對付的是自己，還算是說得過去；為甚麽要搞無辜的小姑娘？小靜只是聽自己的指令做事，為甚麽要對付她？做淡的人根本不是她，實在太殘忍，太無辜了。

憤怒的元軍，替小靜抹去臉上的淚水和糞水，然後輕聲地跟她說︰「對於這件事，我不會就此算數的！」

7月20日。

孫虎和一眾的A股炒家們，在過去的一個月中，可算是傷亡慘重。

雖然未至於全軍覆沒，但他們持有的A股，股價全面大幅下跌，再加上孖展融資，手上資金已經輸掉大半。孫虎背後的水源亦全部抽走，他再沒錢可以借給炒家，自己亦沒錢再買股票。

不過，世事總是奇妙的。

在孫虎最缺乏資金的時候，突然有一個神祕的中東投資公司，通過中間人的聯絡，找到孫虎門上。

今天這個中東投資公司的負責人，到了孫虎的辦公室。

這個基金負責人的名字，叫做艾米勒。

孫虎熱情地招待艾米勒︰「感謝你從老遠的中東到來拜訪，真是我們的榮幸！」

艾米勒︰「其實我在中國已經投資多年，公司有很多客戶都在中國，平均每年往返這裏十多次，算是半個家了。」

「原來你是中國通！失敬！失敬！」

「我在中國有很多投資界的朋友，他們在我面前，曾經提及過你。」

「呵呵！我是相識滿天下的人，很多投資界的愛國人士，都是我的好朋友。」

「我的朋友說，你們是全中國最大的『A股愛國勢力』，比幾間大證券行加起來更要厲害。」

「沒錯！在我的網絡裏面，很多朋友都是愛國人士，只買股，不賣股，一起共同建設A股牛市而努力！他們有部份負責提供資金，有些就向我借錢，然後用來投資A股。」孫虎不停吹噓︰「在我們的A股愛國勢力圈子內，都是社會上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絕對愛國！」

「不過我收到消息……」艾米勒微笑說︰「很多在你背後的投資者，經歷了近期的股災以後，都已經把資金撤離。」

「可能近期A股的股災，將他們嚇怕了吧。」孫虎吞吐地說︰「但我很有信心，當股市回升之後，他們的錢就會回來。」

艾米勒︰「為甚麽還要投資A股呢？中國股市制度仍未完善，你看早前有一千多隻A股停牌，佔總數近一半，可算是世界奇觀！這樣的股市，你還夠膽去買嗎？」

「這點……我也是同意的。自從股災之後，我們都不敢再買A股。」孫虎無奈苦笑。

「只要你將兩地比較，就會發現港股比A股容易賺錢！目前很多香港和A股都有上市的股票，港股價格較A股要便宜得多；而且港股的公開信息披露，也較A股要好，結果就能較容易賺錢。

「同意……在近期的股災中，A股已經跌了三成，但港股只是跌了十多巴仙。」孫虎後悔地說︰「如果可以從新再來一次，我們也許會選擇買港股，而不買A股。」

「現在就是你的機會了！」艾米勒哈哈大笑︰「港股制度相對較為完善，抗跌能力也較強。如果你和你的朋友，願意投資港股的話，我可以借錢給你。」

「如果你願意借錢，我們當然願意接受啦！」孫虎聽到後，表現得十分興奮。

艾米勒︰「我的投資公司，可以給你們10倍高槓桿的孖展融資，孖展追收情況會更加寬鬆，但需要有以下條件︰（1）必須投資港股；（2）所有客戶的戶口，要開在我的證券公司；（3）如果金額過高，要將你們的其他資產，例如房地產及公司等，用於抵押之上。」

「10倍的槓桿！」孫虎聽到這個比率，高興得跳了起來︰「我相信全世界的公司，都沒可能提供這個比率！實在太好了！」

「除此之外，我只會象徵式收取每年2%的孖展年息率，應該是非常吸引。」

「每年2%？」孫虎聽到每年2%的息率，簡直以為自己聽錯。因為他收取炒家的利息，是每月3%至5%，不是每年。

艾米勒再補充說︰「除了孖展融資，我們還可以提供很多不同得玩法，例如選擇對賭形式，可以賭股價、恒生指數或H股指數等，悉隨尊便。」

「對賭？可以怎樣做？」

「非常簡單︰客戶先隨便選擇，一隻對賭的目標股票，然後決定每1元股價升跌的對賭金額。假設對賭金額是股價上落的100萬倍，對賭那天的股價是10元，到了結算日子升到11元，即股價上升了1元，他就可以贏到100萬元。你說多麽簡單！至於恒生指數或H股指數，也是差不多的玩法。」

「確是比買股票更加簡單。我相信原本炒A股的朋友，一定會喜歡這種玩法！」

艾米勒跟孫虎討論了計劃的細節︰如果是對賭，按金只需要賬面值的10%。當孫虎介紹了客戶，艾米勒會根據投資的金額，給他一大筆的介紹費，客戶持續投資也會給他佣金。

對於艾米勒的條件，孫虎覺得非常理想，比起做A股要好得多。

他認為這是上天安排給他翻身的機會，一定要好好把握。

7月21日。

孫虎約了一眾炒家，共同到了他的辦公室，討論艾米勒的方案。

在開始的時候，炒家們都咆哮抱怨：「孫總，在最近A股的股災，我們全都輸得不似人形，整副身家已經沒有一大半﹗你不是到了這個時候，還希望我們為國捐軀吧﹗」

孫虎大聲笑說︰「當然不是﹗我們不買A股了，我們要換一換賭場，轉一轉運氣，炒港股﹗」

其中一個炒家說：「港股有甚麽好炒啊？我們炒A股已搞到焦頭爛額，還要再炒港股？」

孫虎：「港股當然較A股好炒﹗起碼不會有一千多隻股票停牌，制度較A股完善，估值也比較便宜。」

炒家︰「但我們的錢都輸光了大半，哪裡有錢可以再炒？」

「中國人有一句說話︰就是『有賭未為輸』﹗」孫虎站了起來︰「在一個賭場跌低，我們就要轉到另一個賭場﹗相信你們都知道，我的網絡是超級強勁……最近我連中東投資公司都搭上了，你說我多本事﹗」

炒家問：「中東投資公司？他們會有錢借給我們炒股票嗎？」

孫虎越說越興奮︰「這個投資公司實力龐大，就算拿數百億元出來，都是輕而易舉的事﹗他們可以提供多方面的安排，貸款給你們買股票，年息率只為2%，較之前要便宜多了；也可以做股票融資，槓桿比率可以做到10倍。最好玩就是可以對賭，根本不用買賣股票，大家對賭股價的上落，贏或輸就是股價升跌的差額，你說多麽好玩！」

「2%年息做10倍槓桿？﹗」當孫虎一說到這點，眾人的瞳孔立刻放大，表現得異常興奮，覺得條件比之前買A股還要好。最後大部份人都答應參與，將餘下在A股的資金，全部搬到港股投資。

鏡頭一轉，在另一邊廂，元軍的家。

屋内有元軍，有撒旦，還有艾米勒。

他們開了一支頂級香檳，慶祝孫虎上當。

艾米勒原來是螺絲基金的一名成員。

這是元軍設計的一個佈局，要他假扮中東投資公司，讓孫虎跌入他的圈套。

撒旦會和螺絲基金的計劃，就是先儲定一班買了大批港股的人，然後將大市推到孖展斬倉位，那麼法律上他們就可以得到權力，將炒家的股票賣出。只要時間控制得好，在短時間內同時沽出斬倉股票，順勢將大市推倒，就可以帶來震撼的效果。

對於這個計劃，撒旦會和螺絲基金，除了在孫虎的陣營儲下子彈，還通過龐大的網絡，勾結了十多間證券大行，現在已經儲了數百名大額客戶。

艾米勒喝了一口香檳說︰「真是比想像中容易﹗只是過了幾天，孫虎已經找到二十人答應，還有很多人在考慮，相信也會很快答應。」

元軍笑說︰「想不到這些低級的騙術，都可以這麽容易令人上當。不知是他們太貪心，或是因爲他們太蠢？」

撒旦：「在投資的世界裏，任何時候都是蠢人佔了大多數。否則撒旦會就沒有存在的意義。」

艾米勒︰「但他們實在太蠢了﹗從來沒聽過中東投資公司的名字，就將原來在A股的錢搬過來了，有些人的錢是數以億計，多麽厲害﹗」

「他們像盲頭蒼蠅，一聽到融資的條件，覺得十分吸引，就飛進來了。」元軍咬着牙根說︰「你給他們的融資，槓桿可以做到10倍，即是只要大市下跌10％，就會輸光本金，將所有蒼蠅殺死﹗」

艾米勒︰「在他們所有人當中，融資做得最大金額的人，就是孫虎。所以將來要死，也是孫虎死得最慘。」

元軍聽到孫虎的名字，想起了自己被大漢圍打的樣子，也想起了小靜。他咬牙切齒地對艾米勒說︰「我們要盡量給孫虎最大的融資，金額越高越好，要他跌入最大的陷阱。」

「聽說孫虎背後有很大勢力。你做得這樣絕，不怕他報仇嗎？」艾米勒回應。

撒旦笑着說：「難道你忘記了︰撒旦會的背景是來自意大利黑手黨？有甚麽會讓我們害怕？」

元軍深呼吸了一口，再次說了這句話︰「其實在我的人生中，應該不止死過一次。現在有幸還能保存性命，已經是賺多了，甚麽都不會再怕。」